论文摘要:在场性、便捷性和厚积性,构成了话剧艺术的不可替代性。三认知话剧艺术的不可替代性,对于探究话剧艺术的生存与发展有什么意义呢?笔者以为,认知话剧艺术的不可替代性,是研讨话剧艺术生存与发展问题的逻辑起点。张扬话剧艺术的不可替代性,是话剧艺术求生存、谋发展之正道。而要张扬话剧艺术的不可替代性,得从话剧艺术不可替代性的三个具体特性入手。
借助高科技发展起来的电影和电视剧,与话剧艺术的相似点最多、同质性最强、承袭性显着,是最有可能“弑父”并取而代之的两个“物种”。然而即便如此,话剧艺术的不可替代性依然是存在的。较之于电影和电视剧,话剧艺术的不可替代性主要体现在以下三个方面:首先是在场性。所谓在场性,特指话剧艺术的表述主体 ——演员以及控制各种表述媒介的灯光师、音响师等幕后艺术家自始至终存在于艺术表述的现场。本文讨论的在场性,与康德、黑格尔、尼采、海德格尔哲学中的在场性分属于不同语境,但在“去蔽”、“直接”、“敞开”等意义内核上显然是一致的。有了演员等艺术家的在场,保证了话剧艺术可以拥有最充分的鲜活性。话剧不是“罐装艺术”,也不是“机械复制艺术”。缠绕着“罐装艺术”、“机械复制艺术”的种种烦恼与遗憾,如话题容易过期、内容常显陈旧、表演“知错不改”、播映时空失控等,均与话剧无关。话剧所表述的,永远是一场在观众面前正在发生的鲜活的戏剧事件,即便演绎的是古老的、既往的历史故事。有了演员等艺术家的在场,保证了话剧艺术可以拥有最彻底的当下性。
观众所面对的,不是电影、电视剧中时而被放大、时而被缩小的影像或视像,而是与实现生活中具体的人没有本质区别的演员现场扮演的角色。艺术信息的传递渠道,不仅仅是观众的视觉与听觉,还可以是嗅觉,甚至是触觉。话剧的表演现场,被艺术家和观众联合掌控、共同建构,成为一个孕育艺术美感的“反应堆”,并能激发一系列“场效应”。话剧艺术之美,是由活生生的在场的人现场炮制、现场发酵、现场发送、现场扩散的。有了演员等艺术家的在场,保证了话剧艺术可以拥有最完整的互动性。互动,可以被分为隐性和显性两个不同的层面。先说隐性互动。话剧的每一场演出,都是表述主体在与现场观众频繁的信息互换中找到了恰当的分寸,进而顺应大部分观众的期待心理完成的艺术作品。尤其是优秀的表演艺术家,能够依据现场观众的反应、反响甚至细微的信息反馈,即时调整表演的力度、幅度、速度等,将作品演绎得出神入化、炉火纯青、直指人心、直达观众的灵魂。因此,每一场话剧演出,不仅仅是“现做的”,而且都是“最佳的”。互动的第二个层面,即显性层面,更是电影、电视剧的主创们望尘莫及、羡慕不已的。话剧演员可以与观众直接对话,可以邀请观众走进表演区域参与讨论与剧情有关的各种问题,可以临时调整部分台词甚至剧情,使观众获得一种不可多得、不可替代的超值的审美感受。其次是便捷性。本文讨论的便捷性,特指相对于电影、电视剧等艺术种类而言,话剧具有投资少、风险小、启动易、周期短、创作便利、生产快捷的明显特性。是否具有便利性,虽然是相对的,但是,对于一个艺术门类或品种的发展来说,影响巨大、至关重要。例如,绘画艺术的多姿、多彩、多元性,远远超过建筑艺术。因为较之于建筑艺术,绘画艺术的创作、生产具有极大的便捷性。再如,在雕塑这个具体的艺术类别中,“雕类”作品的丰富性,很难超过“塑类”,因为较之于前者,后者在创作与生产上具有明显的便捷性。一部艺术发展史,就是承袭与创新、守陈与拓展、固守与出走、挖井与开荒的博弈史。
就艺术家的个性、气质以及圈内文化的基本特质而言,几乎没有一个艺术大家不想探索、不思创新。但是,每一次探索、每一次创新都是一次历险,都需要投入或多或少的成本。因此,就总体趋势而言,越是投资少、成本小、启动易、周期短的艺术种类,其探索、创新的频率就越高;而探索、创新的频率越高,成功的概率自然也就越大。较之于电影、电视剧,话剧艺术在人性拷问、心灵探究的层面上显然挖掘得更深、表现得更为充分。在导致这个结果的诸多因素中,一定有便捷性。是便捷性,给话剧艺术家减免了许多特别沉重的负担与风险。较之于电影、电视剧,话剧艺术在形式拓展、风格营造的层面上显然行走得更远、展现出更多风采。在形成这个局面的诸多因素中,一定也有便捷性。是便捷性,让话剧艺术家获得了更多大胆探索的自由与可能。需要特别说明的是,本人无意将便捷性的有无、强弱视为衡量艺术门类、艺术品种高下优劣的标准。笔者特别想说的是:认知便捷性,探究便捷性,是谋划一个艺术门类或艺术品种的生存策略与发展路径的重要依据。可能因为便捷性与形而上学层面上讨论的事物的基本特性、本质属性还有一段距离,可能因为便捷性这个“存在”最多只能算介于表象和本质之间的一种“现象”,所以, 在话剧理论的传统言说中,很少有人讨论这个问题,甚至根本就没有便捷性这个概念。但是,话剧艺术的便捷性是不容否认的,它的价值和意义,也在被人们越来越清晰地认知。笔者以为,便捷性,即便常常是相对的,确为话剧艺术的不可替代性的一个重要构成。第三是厚积性。由于话剧艺术的历史可以追溯到古希腊的悲剧、古印度的梵剧以及古代中国的百戏,由于话剧艺术在宗教改革、文艺复兴、启蒙运动、狂飙突进以及大国崛起等许多重要的历史时期均有辉煌的建树,也由于话剧艺术自古就有大文豪、大学者以及艺术大家的参与和加盟,在艺术的殿堂中,在文明的宝库中,话剧艺术从来都是拥“宝”自重的,“富”甲天下,大家辈出的,尾大不掉的。较之于只有一百多年历史的电影以及五、六十年历史的电视剧,话剧艺术的渊源特别久远,积淀特别丰厚,经典特别众多,家底特别殷实。无论从历史、文化、政治、社会、哲学、文学、艺术、教育、民族、民俗等角度对其进行观照,话剧艺术的浩瀚遗存均可称之为不可多得的“富矿”。对于话剧艺术的这样一个特性,我们权且用厚积性来名之。厚积性,虽然也有相对性;厚积性,虽然也还是个名不见经传的概念;但是它的存在是毋庸置疑、不容抹杀的,也是必须正视的。厚积性,是话剧艺术不可替代性的又一个有机组成。
综上所述,在场性、便捷性和厚积性,构成了话剧艺术的不可替代性。三认知话剧艺术的不可替代性,对于探究话剧艺术的生存与发展有什么意义呢?笔者以为,认知话剧艺术的不可替代性,是研讨话剧艺术生存与发展问题的逻辑起点。张扬话剧艺术的不可替代性,是话剧艺术求生存、谋发展之正道。而要张扬话剧艺术的不可替代性,得从话剧艺术不可替代性的三个具体特性入手。
先说对于在场性的张扬。在场性,是话剧艺术不可替代性的第一特性。努力张扬而不是忽视这一特性,从理论说,应该有助于话剧艺术向话剧观众源源不断地输送不可替代的特殊美感,从而吸引更多的观众走进剧场看话剧。竭力彰显而不是抑制这一特性,从实践上看,也确实有助于话剧艺术赢得更多观众的青睐,进而使得话剧艺术拥有更加开阔的生存与发展空间。笔者于2010至2011年间,创作、监制了一部名为《书香茶楼》的话剧。验证理论预设的有效性,是本人创作这部话剧的主要动机。因此在创作之前,笔者自我设定了4条原则:1,该剧只在小剧场里演出,在开放式的舞台及观众席里展开剧情,让观众强烈地感受到演员的在场,甚至可以闻到演员身上的气息,触摸到演员的身体。2,演员与观众必须频繁互动,用特定的设问激发观众随意插话,并把观众请进表演区,与演员讨论剧中正在争议的话题。3,这部话剧同时拥有多个版本,如高校版、市民版、精华版、海外版等,并依据观众的主要来源,决定上演哪个版本。4,剧中有五个以上的节点,如在议论民生新闻、身份真假和当下热点话题时,台词每天更换,鼓励演员即时“现挂”。以强化其在场性。该剧由江苏省话剧院排演后,接连演了近百场,获得了令人欣喜的剧场效果。2010年12月,该剧获得了“第七届中国话剧‘金狮奖’之小剧场优秀剧目奖”, 并应邀参加了“中国(上海)国际艺术节”和“韩国(大邱)中日韩国际艺术节”。许多观众,尤其是青年观众因此而喜欢上了话剧。有位大学生观众对笔者说:“我们突然发现,走进剧场看话剧,与我们平时在电脑上看电影、电视剧所获得的感受确实不一样。”再说对于便捷性的张扬。便捷性,虽然是相对的,但它确实关涉话剧艺术的生存与发展。近年来,小剧场话剧在北京、上海、南京等地出现了令人欣喜的发展势头。据人民网报道,仅北京一地,近年来就冒出了 24家专演话剧的小剧场。2012年1月至9月,北京市“24家小剧场,共上演剧目354台、3327场。其中,涉外及涉港澳台剧33台、101场,内地剧目321台、3226场。内地剧目中原创剧目比例较大。与2011年1月至9月,我市小剧场共上演剧目160台、1264场相比,同期分别增长121% 和163%。”[1]为什么会形成如此喜人的局面呢?其原因固然复杂,但一定与这批小剧场话剧题材极其丰富、风格极其多样有关。在这三百多台剧目中,既有先锋的、实验的、边缘的、反剧场性的剧作,也有传统的、正宗的、京味的甚至“斯氏生活体验派”的作品;既有搞笑的、癫狂的、无厘头的、后现代性的话剧,也有温馨的、言情的、经典的甚至依照“三一律”而创作出来的剧目;从而极大地满足了构成复杂的“小众”对于话剧艺术的不同期待。如果再追问一句,小剧场话剧为什么会形成题材极其丰富、风格极其多样的局面呢?因为,这些剧目的主创充分利用、竭力张扬了话剧艺术在创作层面上投资少、风险小、启动易、周期短、创作便利、生产快捷的便捷性。现在看来,话剧史上多次出现的“豪华戏剧”与“贫困戏剧”之争,所争论的焦点还不完全是个价值取向、戏剧观念的问题。它涉及对于话剧艺术便捷性的小觑或珍爱、无视或张扬。孰是孰非?中国话剧舞台正在发生的巨大变化,已经作出了回答。最后说说对于厚积性的张扬。
在“非遗”这个概念近年来广为传播、深入人心并可望带来经济效益的当下,体量巨大的古代遗存,与“瑰宝”成了同义词。但是,回眸思想文化史,古老、厚重的历史文化,并非从来就是好事。近百年来,以“去陈言、丢包袱、弃累赘”为取向的运动、思潮在中国文化界起码出现过三次。如何看待话剧艺术的厚积性?如何活用话剧艺术的厚积性?如何让客观存在的厚积性服务于话剧艺术的生存与发展?是笔者多年来一直在思考的问题。上个世纪90年代初,素质教育的办学理念被提升为国家意志。在接下来的十多年中,从中央到地方各层各级的教育主管部门,一直在倡导、推动以“高雅艺术进校园”为标志的艺术普及活动。经过长期跟踪与系列调研,笔者发现,家底殷实的话剧艺术,在素质教育以及内涵相仿的审美教育、人文教育、通识教育、公共艺术教育中,正在显现出无可争辩的不可替代性。因为, 无论是古老的莎剧《哈姆雷特》、《理查三世》等,还是巴、老、曹的中国话剧经典;无论是传统喜剧《升官图》、《群猴》等,还是像《秃头歌女》、《哥本哈根》、《晚安,妈妈》这样的具有后现代意味的话剧;其文化内涵都是极为丰厚的,都是其它艺术门类能够望其项背的,也是高等院校的师生特别欢迎的。每一轮巡演,都会引发一场讨论,甚至一场思想风暴。这个现象给笔者的启示是,话剧艺术的厚积性,必须得到话剧人自觉的、长足的张扬。话剧演出的组织者、策划者,如果能够对于话剧艺术的丰厚遗存进行系统的梳理,如果能够依据素质教育的需要不断推出话剧系列产品,如“三大体系话剧经典集萃”、“四大风格话剧经典集萃”、“五大名家话剧经典集萃”、“六大时期话剧经典集萃”、“诺奖得主话剧经典集萃”等,那么,话剧在高校的演出市场一定是巨大的,并可望成为素质教育以及审美教育、人文教育、通识教育、公共艺术教育的“隐性课程”[2],被纳入教育、教学计划。话剧艺术的生存与发展,必将赢得新的机遇,必将走进新的天地。需要特别指出的是,张扬话剧艺术的不可替代性,与话剧艺术向其他艺术门类、艺术品种学习借鉴并不矛盾。近来,就有学者将包括话剧艺术在内的舞台艺术的创新策略凝练为门类杂交、张冠李戴、另辟空间、戏仿颠覆、中西合璧、人偶同台等若干种,将取长补短、融会贯通列为话剧等舞台艺术走出困境、走向繁荣的路径,体现了一种海纳百川的胸怀与睿智。但是,如果要追问张扬不可替代性与兼容并蓄、博采众长之间的关系,笔者的观点是:前者为体,后者为用;前者功在固根本,后者利在繁枝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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