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人论文网一个专业的学术咨询网站!!!
树人论文网

榆林窟29窟西夏男性供养人再考

来源: 树人论文网发表时间:2021-07-26
简要:内容提要 榆林窟 29 窟修建于西夏仁宗时期,供养人中身份最高者赵是西夏仁宗为防备西辽与金而派遣到敦煌地区的心腹重臣;赵麻玉并非学界以往认为的赵氏家长,而是与赵祖玉等同属

  内容提要 榆林窟 29 窟修建于西夏仁宗时期,供养人中身份最高者“赵”是西夏仁宗为防备西辽与金而派遣到敦煌地区的心腹重臣;赵麻玉并非学界以往认为的赵氏家长,而是与赵祖玉等同属一辈,且其家族应具有番、汉、粟特等多族群成分。在赵氏家族特殊的族属身份和礼佛活动的背后,是西夏王朝以佛教为纽带,对党项、汉等多元文化在精神信仰层面进行的一次统合,进而形成了多族群共融的西夏居民。

榆林窟29窟西夏男性供养人再考

  本文源自刘维栋, 北方文物 发表时间:2021-07-23

  关 键 词 供养人 番汉 族群

  对于瓜州榆林窟第 29 窟的西夏男性供养人及相关问题的研究,学者已有早论。① 但对于男供养人的族属身份及前往瓜州之目的,有待进一步深究。本文试在前人研究的基础上,对 29 窟西夏男性供养人的相关问题展开进一步的讨论。

  一般来说,“番”是带有蔑视意义的他称,但是在西夏政权内部,“番”却是其使用频率极高的自称,西夏仁宗时期由骨勒茂才编纂的词语集《番汉合实掌中珠》中,“番” 就是党项人的自称 ②,所以我们用“番”、“汉”来表示西夏境内党项、汉族群。

  男性供养人身份之蠡测

  关于供养人之关系,刘玉权认为赵麻玉作为赵氏家族之家长,有长子赵祖玉、子赵讹玉、孙没力玉等;宁强、何卯平认为供养人并不是赵氏家族一家,是包罗了沙州监军赵麻玉及瓜、沙地区官员和皇帝侍卫长“向赵”及其子孙“讹玉、没力玉” 等;③公维章认为赵氏家族之关系为窟主赵麻玉、子(赵)讹玉、孙没力玉,侄子赵祖玉等。

  考察供养人的身份,首先要厘清其所属的时代背景,才能有较为准确的判断。学界对于29 窟是家族窟还是公共窟的争议不断,④对该窟营造时间也存在着许多观点。 ⑤据已有的证据表明,29 窟建造之时间应是在仁宗仁孝时期。对 29 窟赵氏家族的关系和族属问题,有存疑之处。如“避讳”的问题始终无法得到较好的解决。早在定难军时期,李彝殷为避讳宋太祖父亲,改名为李彝兴, 后元昊为避父讳,将北宋年号“明道”改为“显道”在西夏内传称。⑥这都说明在西夏内部避讳之事早已有之,在西夏汉化风气最重的仁宗时期,亲信重臣名讳不避,似乎于理不通。笔者不揣浅陋,对 29 窟赵氏家族的关系和族属问题再进行一些探索。

  壁画所绘,第一身供养人像头带“金帖起云镂冠”、身穿“红色圆领窄袖斓袍”、足登“尖头皂皮履”。⑧第二身则在冠帽、束腰带上与第一身有所差异,第三身为一孩童,第四身所绘冠帽服饰相比前两身则颇为简单。

  29 窟中的出现的题记为:

  ……沙州监军……执赵麻玉一心归依 ……内宿御史司正统军使向赵一心归依⑨ ……儿子……军讹玉一心归依 孙没力玉一心归依 (南壁东侧上栏) ……瓜州监军 …子……座臣语 ……施主长子瓜州监军司通判奉纳赵祖玉…… (南壁东侧下栏)”⑩

  首先来看题记较为清晰的第二身供养人,题记所显示的官职为“内宿御史司正统军使向”,11可以将此处的官职分解为“内宿”、“御史司正”、“统军使”三部分。《天盛律令》中有“次等司:殿前司、御史、„„内宿司等”,又规定“御史、大都督府、西凉府”三司官员人数为“一律六正六承旨”,“内宿司”官员为“六承旨”并无“正”, 12西夏文学作品《月月乐诗》中则记有“御史正、西夏学士吕郎文茂等”;13《金史·交聘表中》中记有金大定二年(1162 年)“夏左金吾卫上将军苏执礼、匦柙使王琪、押进御史中丞赵良贺尊号”,14对于担任御史相关职务的官员,并无特殊规定,应是番汉官员都可以担任。15 “统军使”一职早在元昊时期“诸军并设都统军、副都统军、监军使一员,以贵戚豪右领其职,余指挥使、教练使左右侍禁官数十,不分番汉悉任之”已出现。16由此可知第二身供养人的官职为“内宿(承旨)、御史司正、统军使”。在西夏时期敦煌地区的行政建制中,置有统军司、监军司等机构,统军司长官兼任监军司的长官,官职为正统军(统军使)。17根据“内宿”、“御史司正”信息来看,此人在西夏已是西夏中枢高官,“统军使”表明又兼任瓜、沙地区最高长官,综合来看,此人应是仁宗派遣到敦煌地区的心腹重臣。

  那么派遣此人为和被派到瓜、沙地区呢?18自耶律大石西奔后,金始终对其抱有戒心,金天会八年(1130 年),以辽降将耶律余睹为元帅,蒲察石家奴、拔离速等为副元帅、部将追击耶律大石。19 耶律大石定都巴拉沙衮后,志于恢复辽朝故土,西辽康国元年(1136 年)三月,“以六院大王萧斡里剌为兵马都帅„„率七万骑东征” 20但此次远征却无功而返,其后西辽又与金发生冲突。21在西辽与金朝局势危急后,仁孝派遣心腹武将前往西部门户的瓜、沙地区以防万一,则是十分必要的。

  第一身图像题记赵麻玉的官职为“„沙洲监军„”,由于题记不全,我们无法判断其具体的情况。但是可以根据图像的相关的信息作进一步推断。若图像人物是按照身份高低从大到小依次排列,“赵麻玉”站位比“赵”要靠前,但根据题记显示,“赵麻玉”所任沙州监军的官职是要低于统军使的,且“赵”为夏仁宗心腹,按照官职地位,众人应“紧随其后”。此处站位之矛盾,该是何解?我们转移观察视角,以中间第二身供养人为观察中心,地位最高,旁侧之人伴其左右。“赵麻玉”、“赵讹玉”所任监军使一级官职,位在统军使之下,附其旁侧,如此解释得以理通。

  其次对 29 窟男性供养人的关系再进行一些讨论。与 29 窟相关的榆林窟 25 窟中记有西夏文题记: “丑年中正月二……瓜州监军……子瓜州监军司通判赵祖玉 赵口山 上孙没力玉”。22

  可以发现“瓜州监军和子瓜州监军司通判赵祖玉”是重要的连接点。若按照此处所记,“赵祖玉”的父亲为“瓜州监军„”,但是 29 窟中的“赵麻玉”的官职为“沙州监军„”,那么“赵麻玉”与“赵祖玉”并不是父子关系;再来看“长子”瓜州监军通判赵祖玉、沙州监军赵麻玉名字中都带有玉字,题记是以窟主“赵氏”的口吻来书写的,那么“儿子„„军讹玉”中讹玉应是与赵祖玉、赵麻玉属于一辈。23综合题记出现的信息,可以初步判断出供养人赵氏家族的关系应该是:

  …长子瓜州监军通判赵祖玉(瓜州监军…)赵氏 ——…沙州监军…赵麻玉 …军赵讹玉——孙没力玉 ……………子…

  童子“没力玉”作为赵氏家族的长孙,位于官职地位最高“赵□”之后,表示对众人对其宠爱。“内宿御史司正统军使向赵一心归依”及其他几位供养人是否是赵氏家族成员或者其关系如何,因题记缺损严重,暂时无法判断。

  最后是关于赵氏家族的族属身份。24其姓“赵”,西夏文本《碎金》中第 42 联记有汉姓:“张王任钟季,李赵刘黎夏”,25除上文所述“赵良”外,西夏天盛十八年(公元 1166 年)八月,出使金的使臣中有“押进知中兴府事赵衍贺万春节”26,可见“赵” 姓在仁宗朝并不鲜见,所以这里赵氏家族之“赵”姓确其本来姓氏。

  赵氏是否为西夏皇族呢?西夏皇族之“赵”姓应是宋太宗端拱元年(988 年)赐李继捧姓“赵”,名“保忠”;淳化元年(990 年)赐李继迁姓“赵”,名“保吉”;27《辽史》也有“圣宗统和四年(公元 986 年),继迁叛宋,始来附辽,授特进检校太师,都督夏州诸军事,遂复姓李”;28后元昊自立,取消了“赵”姓,改姓“嵬名”。29且敦煌所发现的题记中,都是写有“嵬名”的西夏皇族姓氏。况如果主人是党项人,题记中应直接就写主人的党项姓氏,何必用西夏文书写汉姓。同窟的女性供养人题记也有番姓“媳鮥啰氏女香一心归依”,30根据姓名和使用文字的特点,赵氏家族及其子孙有可能是番汉结合家族,因为其在西夏生活时间较长,受西夏文化影响较深,取名时只保留了汉姓,名讳和乳名遵从了西夏的习惯。

  关于非党项“豪贵”能否担任统军使、监军使等高级武官之疑虑。元昊时期虽委“贵戚豪右”担任监军使以上职务,到仁宗时期并不十分严格。权臣任得敬在仁宗初期被任命为静州都统军,31又封“秦晋国王”,32《金史·交聘表》中记有:金大定十七年(1177 年)“夏遣东经略使苏执礼横进”,33既然有同时期汉人官员担任统军使、经略使高级官员,那么“番汉合一”的赵氏家族担任瓜、沙地区的监军使则顺理成章。

  那么赵氏与敦煌有何联系呢?“自汉至宋,敦煌是典型的家族社会”。34但赵氏并不是敦煌历来的显贵大姓,并无证据表明其晋身西夏武将再修建功德窟。35但正因敦煌地区为家族社会,“番汉合一”赵氏家族在任职镇守,既符合敦煌千年以来的政治传统,又以汉姓之名实增进与当地大族的亲近之感,更有利于西夏在此地区的统治。

  通过对 29 窟图像和题记的再观察,我们可以发现,参与佛事活动的赵氏家族的内部融合了多种民族因素。在同窟的女性供养人题记中出现了 “故岳母曹氏夫…一心归依”

  有学者认为认为,这是此处的曹氏就是落居敦煌已久的粟特曹氏家族一员。 36若此说不误,那么此窟赵氏家族的族属成分就有了汉、党项、粟特等多族群成分。

  礼佛活动及多族群统合之意涵

  赵氏家族的礼佛活动,投射出佛教信仰在西夏政治与生活中的重要性。在西夏与北宋的交往中,曾先后六次大规模的向宋求取佛经,并翻译成西夏文;源自中原的五台山信仰,在西夏也广为传播;37且在西夏境内有许多来自周边的僧人参与西夏的译经及佛事活动。38 西夏对佛教的宣扬和普及,胜过了周边各王朝。从佛教的地位、佛寺的数目以及佛经的印施,可以看出佛教声威远播,深入人心。在如此环境下,境内诸族群与佛教关系如何?

  吐蕃、回鹘等族群与佛教之密切自不待言,汉人与佛教之关系则为探讨之重点:

  西夏汉人与佛教相关之证据,最早可追溯到夏景宗大庆三年(1038 年)。《大夏国葬舍利碣铭》碑正刻有“右仆射兼中书侍郎平章事” 张陟奉□、碑阴刻有“尚书右仆射中书侍郎平章事、监藏舍利臣刘仁勖”,其中张陟撰制碣铭,刘仁勖监藏舍利,表达了元昊贡献舍利宝物、信仰虔诚。39

  其后,随着西夏佛教日益兴盛,汉人与佛教的结合也更为紧密。在出土文献中能发现更多的踪迹。内蒙古博物馆藏刻本《圣观自在大悲心总持并胜相顶尊总持》跋中记“郭善真”令复刻新版《大悲心总持》,“以易受持,有赎而受持者,于殿前司西端来赎”;40天盛十九年(1167 年)“秦晋国王”任得敬因“久病缠绵,药石无效”, 因而印施《金刚般若波罗密经》,祈求早日康复。41 天庆七年(1200 年)印施的《密咒圆因往生集》中书相贺宗寿则写道“宗寿夙累所钟,久缠疾疗,汤砭之暇,觉雄是依。爰用祈叩真慈,忏摩既往,虔资万善,整涤襟灵。谨録诸经神验秘咒,以为一集,遂命题曰‘密咒圆因往生焉’”表明希望通过佛教密咒来减轻其病痛;42 俄藏 инв.№117《拔济苦难陀罗经》发愿中也载贺宗寿在“先圣三七之日,速集文武臣僚”进行佛事活动,43其子“呱呱”也通过印施《父母恩重经》来纪念贺宗寿。44死后以佛教葬俗入葬也是西夏汉人与佛教结合的重要例证。在武威西郊林场西夏墓中,墓主“西路经略司兼安排官□两处都案”刘仲达、“西经略司都案”刘德仁及其妻子,墓中的题记显示年代是在西夏天庆七年,葬法为尸身火化,骨灰存放在了灵匣当中,墓中的题记有一行梵文,汉文音译为“喳嘛呢叭咪畔”,是佛教常用的六字真言。45 西夏晚期,汉人采用佛教葬俗,表明了佛教信仰已深入到汉人日常生活。

  从西夏政权的建立到消亡,佛教与西夏汉人官员生活紧密相关。“右仆射”张陟、刘仁勖、“秦晋国王”任得敬、“中书相”贺宗寿、“西经略司都案” 刘德仁等,长时段与众多的事例,佛教影响在汉人群体中可说是“自上而下、由表及里”的不断深入。

  再通过对出土文献的整理,可进一步发掘西夏崇佛日盛背后的的政治意涵,简表如下:

  从上表可以发现,不论官民族属,都通过一定的愿文的形式表达了对皇室的愿景,更深层次的表达的是对政权的一种政治认同。因而佛教的兴盛与传播,不仅仅精神的寄托,也是西夏官民对政权认同的载体。早在惠宗时期西夏文《妙法莲华经》序中记有:

  今圣母子,已继王位,敬信三宝,正国行德。令先祖礼兴盛,为后帝所习取。依德行行,与日月同光以孝治民,总万国归依。

  强调敬信“三宝”的同时,还宣扬儒学所大力提倡的 “德”和“孝”。48已然将佛教与儒家文化作为其统治基本内核要求后世汲取,实质则是以宗教为载体,将党项文化和儒家文化融合,继而为统治者所用。这种宗教文化统合之政策,产生了深远影响。夏末进士高智耀,49后仕元朝。50但却曾因崇信佛教而被弹劾: “事佛敬僧,乃其所乐,迹其心行,一有发僧耳”。51

  高氏入被弹劾为“发僧”,虽有夸大之嫌,但仍可见其虔诚。高氏父祖乃西夏高官,本为进士,华化儒学深厚,又受佛教影响之深,可证西夏宗教、文化统合之策意蕴深远。

  结 语

  河西地区是丝绸之路重要的组成部分,也是古代族群交融交流的重要通道。敦煌文献中记录了河西地区多民族交流交融的史实。与“赵氏”家族这种番汉交融的情况在敦煌文献中有许多反映:

  如敦煌文书 S.1285《后唐清泰三年(936)杨忽律哺卖宅舍地基契》“杨忽律哺”、 P.2484《戊辰年(968) 十月十八日归义军算会群牧驼马牛羊现行籍》“杨欻律丹”,敦煌文书中的“汉姓藩名”情况,有学者认为这种情况是基于文化交往影响的双向性,吐蕃人和汉人在交往过程中相互影响,在姓名中有所体现。52 “莫高窟第 61 窟甬道北壁供养比丘第十二身汉文榜题为“助缘僧翟嵬名九像”。53翟为中古时期经常与粟特人通婚的姓氏,亦或者就是粟特人,54嵬名为西夏皇族姓氏,两个姓氏结合,反映了当时的婚姻关系,或者由于政治需要,某些人把自己的姓氏和妻子的姓氏结合在一起。55由此可见,姓名是反映民族交融的重要证据。“赵氏”家族的姓名特点和礼佛行为反映了在西夏时期敦煌地区的番、汉、粟特等多民族共居并相互交融。

  从 29 窟供养人及其活动,可察西夏于国家统治与文化统合独特之处。其境内分布有党项、汉、吐蕃、回鹘、粟特、契丹等众多族群,其管理控制之难显而易见;

  生活习惯、文化认同、生产方式等诸多问题都是在摆执政者面前的难题。但供养人图像与题记映现的番汉等多族群共居交融的史实,正是是其以佛教信仰为纽带,对番、汉、吐蕃、回鹘、粟特等多族群进行文化信仰统合,在精神层面构建对西夏之认同,继而形成共同的西夏居民。此可谓是“另辟蹊径”,不但增强了境内居民的政治认同,也表明了多族群交融共通的历史大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