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光乍泄中音乐的隐喻作用分析
本文作者:周静 单位:华南理工大学
探戈作为一种古典的舞蹈形式,在更早期的拉丁美洲文化里面,一方面是互相共舞的两个人,另一方面又需要携带匕首,以防不测。王家卫运用这些探戈的舞曲,往往是一种人性的隐喻以及象征,主要就是表达了一种社会性与孤独之间的深层次矛盾。黎耀辉和何宝荣是一对男性的同性恋情侣,因为他们的爱情价值观和现实极大不同,所以导致他们的感情比起其他的异性恋情的情侣,要更加脆弱、更加敏感。他们的意志常常会受到外界的左右,即便是去到布宜诺斯艾利斯,他们依然无法摆脱这种致命的、来自他们自身的紧张和焦虑感,这也是他们最痛苦的地方。在这个过程里面,王家卫非常独特地运用了一系列的音乐进行伴奏,来配合他们这种感情的辗转反侧。其中包括了康斯塔•维罗索(Caeta-noVeloso)演唱的《鸽子歌》(CucurrucucuPaloma),这首忧伤的拉丁美洲民歌,唱出了黎耀辉内心那种翻转不停的爱与恨;还用了弗朗克•文森特•扎帕(FrankVincentZappa)的电吉他名曲《春噶的复仇》(Chunga'srevenge),用激烈的电吉他声音表达黎耀辉内心那种强烈的憎恶以及对于过去的那种决裂。
应该说王家卫在这部电影里面,用了非常多的独白手法,而这些黎耀辉的独白,往往都伴随着相关的背景音乐,而配合的音乐不一定和当时的独白有着非常直接的关系,可以说这种带有隐喻特征的背景音乐,使这部电影里面黎耀辉和何宝荣的这种感情上面的纠结,不再仅仅停留在简单的个人故事展现,而是拓展到更为丰富的人世关怀的思考。这个世界上,每一个人都是匆匆地来,匆匆地走,每个人都是孤独地降临人世,又是孤独地走向死亡,因此,个人的独白和音乐纠缠在一起,仿佛是后现代主义为人性孤独谱写的安魂之曲,又好像是在后现代不断解构的过程中,找不到人性登陆彼岸的悲鸣。由此可见,王家卫在这部《春光乍泄》中运用音乐的隐喻作用是非常丰富的,其表达的内涵不仅是停留在剧情的发展,更多地包含了一种关怀的思想,这种隐喻着世界与人性的更迭变化,更多的是一种导演对于人性最为激烈的艺术思考和表达。后现代主义中人性的解构以及重塑的危机与困难,可以说在这部电影里面的音乐统统折射出来。
《春光乍泄》电影音乐隐喻之一:阿斯托尔•皮亚佐拉的音乐隐喻
阿斯托尔•皮亚佐拉的音乐在王家卫的《春光乍泄》当中是主题旋律,这位班多钮手风琴的探戈舞曲创作者,曾经因为自己创作的《自由探戈》(Libertango)而声名大噪,甚至连华人演奏大师马友友(Mayoyo)也改编过他这首曲子中不过在《春光乍泄》当中,王家卫更加钟情并且使用了他另外一首探戈舞曲《邀约探戈》(tangoapasiona-do),这首曲子王家卫的编曲工作者把它切割改编为三种不同风格的曲子,分别是序幕(Prologu)、忧伤(Milonga)、终曲(Finale)三个版本。可以说这三个版本,是同一首曲子,却表达了整个过程中,主人公黎耀辉和何宝荣之间那种内心的翻滚和挣扎。
序幕版的探戈曲子,出现在黎耀辉和何宝荣第一次吵架的时候,那个时候,黎耀辉和何宝荣到达了阿根廷的布宜诺斯艾利斯,在一次偶然的机会,在旧货市场里买到了一盏转灯,上面有阿根廷一个最为著名的瀑布,伊瓜苏大瀑布,但是在中途找不到路,租来的二手车子又因为问题抛锚在公路上。何宝荣责备黎耀辉的不细致,让黎耀辉又生气又伤心,在这之后何宝荣选择抛下了黎耀辉,重新寻找自己的伴侣。此时序幕版的曲子,就响了起来,这首曲子表达的更多的是一种哀伤和痛苦的隐喻。这首探戈舞曲,表达的不是一种单纯的忧伤,甚至在片头,我们以为黎耀辉和何宝荣只是情侣之间的普通吵架,可是这个序幕或许已经正在告诉我们,这个结局是忧伤的,是痛苦的,是我们明明知道了结局,却反而不断地在过程当中纠缠的。人类天生是趋利避害的,当黎耀辉一次又一次被何宝荣伤害,他的精神已经无比压抑了。
于是,在忧伤版的这个主题调子,在黎耀辉因为经济问题,被迫在酒吧里面当拉客的人和生猪屠宰场的屠夫时了响起来。黎耀辉接到了何宝荣的电话,何宝荣在和外国的男朋友厮混并且最终被人抛弃之后,只能无奈地想起这个已经被他伤得伤痕累累的黎耀辉。黎耀辉再一次被他那一句“黎耀辉,不如我们由头再来过”打动了,只好再一次坠入到感情的网中,再一次俯拾着自己已经碎满一地的自尊和感情。但是何宝荣最终还是摆脱不了自己心里那种骄傲和放纵,他内心更为强大的欲望,支配了他对爱情的理性。所以,他把控不住自己感情的任性,这一点也是黎耀辉知道的。所以黎耀辉决定照顾完何宝荣,自己攒到钱就离开这个让人伤心的国度和让人伤心的爱情。这首忧伤的曲子,表现的主要是黎耀辉当时内心的迷茫和痛苦,他究竟要到哪儿去?他要怎么办?面对着昔日的旧情人,自己早已厌恶他那种任性,可是又摆脱不了自己和他曾经的温存和美好时光,只好内心不断地翻滚和刺痛,最终他决定对自己残忍一次,选择了离开,静静地离开,不再留下任何的线索,让何宝荣找回来。
最终的终曲,的确让人印象至深。终曲的时候,王家卫使用了蒙太奇的手法,让多个镜头反复地切换,但是切换频率并不高,主要是分成两个系列镜头。一个是黎耀辉的镜头,在终曲当中,黎耀辉决定在离开阿根廷之前,再试着去找寻伊瓜苏大瀑布。他租了一辆车,一边喝酒,一边在阿根廷最长的第五号公路上开车,镜头不断地抖动,在终曲的节奏中,不断驶过一切的风景,一切的树木,公路如同履带一般,不断地翻转向前,这个过程里面,黎耀辉靠着酒精麻醉自己的依依不舍,最终到达了伊瓜苏大瀑布。黎耀辉张开双手,在伊瓜苏大瀑布下面,他心里独白讲到:“始终还是觉得,站在这瀑布下面的,应该是两个人。”瀑布迸溅的水花,迷蒙了他的脸庞,他笑着,可是我们分不清他脸上的究竟是水花,还是眼泪。
而终曲的另一个镜头,则是何宝荣在当时与黎耀辉一起租住的房间里,抱着当时黎耀辉轻轻盖在他身上的被子,狠狠地哭起来,又望着镜子里面,自己形单影只,忽然陷入到幻想当中。幻想自己和黎耀辉正在终曲的旋律里面,缓缓地舞动着,何宝荣孤单地拥抱着自己,在脑海里面,仿佛他又和黎耀辉在一起了,开心难过都消失了,只愿意和黎耀辉在一起,拥在一起,伴着探戈的旋律缓缓地旋转舞动着,那时候,何宝荣的表情无比平静,就像找到了灵魂的归属,而当初在一起的时候,又为什么不能理智地选择自己的行为,又不曾冷静地思考自己的最终需求呢?
《春光乍泄》电影音乐隐喻之二:弗兰克•扎帕与康斯塔•维罗索,两种极端情感
除了阿斯托尔•皮亚佐拉的音乐之外,这部片子里面还用了一些其他的音乐,但是最为典型的应该是弗兰克•扎帕以及康斯塔•维罗索的两首作品,这两首作品恰好反映了人性的两极,仇恨和爱。康斯塔•维罗索演唱的是《鸽子歌》。康斯塔•维罗索是著名的拉丁美洲情歌王子,他很多作品都可以说是最佳演绎,尤其是这首《鸽子歌》。《鸽子歌》在电影中是在伊苏瓜大瀑布的一个空中取景中出现的,这个镜头是黎耀辉和何宝荣想象中的场景。《鸽子歌》是非常忧伤的,其曲调绵软,主要是讲述了拉丁美洲的一个民间故事,有一个男人喜欢一个对象,可是示爱被拒绝,那天晚上他哭了一整夜,最后在房间里举枪自尽,最后有一只鸽子在他的庭院里面不断咕咕叫,人们都认为鸽子其实就是痴情人的转生,都跟鸽子说,你别再叫了,你不要再忧伤了。这首曲子所表达的应该是黎耀辉内心那种足以为何宝荣牺牲的爱情,但是又有一层隐喻似乎是以举枪自尽影射着黎耀辉和何宝荣爱情的最终结局,的确耐人寻味。
弗兰克•扎帕的《春噶的复仇》,创作在20世纪70年代里,而这首电吉他的纯音乐,出现在黎耀辉发现了何宝荣在酒吧里寻找了新欢之时。这首曲子,电吉他无情地宣泄着那种痛苦和纠缠,仿佛撕裂了世界的痛苦,而且是不断咆哮着的狮子,又仿佛在密谋着某种复仇,又似乎是在表现自己因为愤怒而歇斯底里的内心丑恶。这首电吉他音乐隐喻了这种复杂的情愫,尽管黎耀辉并没有采取任何过激的行为,但是正如池田大作所讲,“沉默的湖水,才真正让人惧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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