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窟壁画绘制方法及其启发

本文作者：牛绍静

克孜尔壁画的绘制特点向东最先影响到我国敦煌莫高窟早期壁画，然后随佛教继续东渐至中原，又影响到日本、韩国等东亚国家，对现代岩彩画的形成和发展起到重要的促进作用。“岩彩画”一词是20世纪90年代左右中国一些赴日留学归来的画家提出的新概念，泛指主要以矿物颜料调和胶所作的绘画。为便于区别，故称现代画家所作岩彩绘画为“现代岩彩画”，而将古石窟壁画称为“古典岩彩画”。现代岩彩画更多绘制于麻纸或麻布上。

日本现代岩彩画对克孜尔壁画的继承与发展

公元6世纪，中国佛教文化艺术东渐至日本，经过继承与发展，日本绘画经历了从唐绘到大和绘的转变过程，逐渐形成日本现代岩彩画，即“日本画”，是日本画家在运用中国古壁画绘制材料、吸收其表现特点的基础上，研制出新材料新方法，并在绘画中渗入本民族文化艺术精神之后的重要结晶。

颜料的拓展。根据当地生活及审美习惯，日本画家将矿物颜料的运用从墙壁转移到麻纸上，矿物颜料的种类也由最初的十几种拓展到上千种，这其中有天然矿物颜料，也有人工合成颜料。另外，古壁画中的变色现象让日本画家受到启发，于是，他们利用银箔易氧化变色和天然矿物颜料遇高温易变色的性质，研制出五彩斑斓的硫化箔和各种不同色阶的天然矿物色，大大丰富了现代岩彩画的表现语汇。大量新材料的出现和画家思想观念的改变，使得日本现代岩彩画的表现技法不断被创新，出现了如高山辰雄、加山又造等画家的不同绘画样式，现代岩彩画表现得到极大发展。

色面表达的延续。岩彩画所用颜料一般是矿石经过研磨得来，且有颗粒粗细之分，这种材质特点决定它不宜作过于细致的描绘和体感塑造，而是更适合于平面的色面表达，突出天然矿物颜料的优势：具自然光泽，色彩浑厚饱和却不张扬。观受克孜尔壁画影响较重的敦煌早期壁画，色面构成的感觉强烈，比重线条的后期绘画在整体感和视觉冲击力上强烈很多，日本画家们在长期的创作实践中也大多延续了这种绘画表现模式，强化其色彩魅力，线条则处于从属地位，充分发挥岩彩材质优势。

金属箔的运用。克孜尔壁画中，金属箔的运用增强了画面的平面感和装饰性，这极符合日本民族的审美趣味。经过日本画家的努力，它由原本单一的沥粉贴金法衍生出将箔切成各种形状来贴的切箔法或将箔捣碎了拨撒着来贴的撒箔贴法，还可直接将箔研磨成颜料来用等多种箔的表现方法，让日本现代岩彩画的技法表现更加五彩缤纷。

颜料的绘制方法。克孜尔壁画重色面造形，亦讲究用色层叠加表现色彩关系的绘制方法，这是岩彩绘画的最基本技法。矿物颜料不透明，有颗粒，且大小不同，相互间不相融，不宜调和。本人曾在克孜尔石窟内对壁画进行现场摹写研究，发现古壁画的绘制者对色层透叠的运用极其用心，比如青金石的蓝色在黑色底子上最美，不同色阶的灰色的透叠又是那么的丰富、优雅等等。这种对岩彩材料来说最为适合的绘制方法理所当然地也被日本画家们继承和发展着，并随着颜料品种的增多创造出更多更美的色彩关系，例如，以色彩见长的现代日本画家泷泽具幸的作品等等。

综合技法的运用。在克孜尔壁画中，受犍陀罗造像艺术的影响，出现了阴刻线，这种表现备受现代日本艺术家关注。另外，还有因雨水冲刷和色层脱落等原因造成的一些特殊画面效果，如此种种都给艺术家们以启发，使日本画中出现了刻、刮擦、打磨、立流等多种表现手法，为现代岩彩画的技法表现进一步拓宽了空间。

日本民族文化艺术精神的输入。如同克孜尔壁画在本民族艺术文化基础之上融汇吸收了众多外来艺术精华，形成代表性的具有浓厚地域特色的龟兹壁画风格一样，日本画从材料到绘制方法虽很多是源于中国古龟兹壁画艺术，但经过长时间的对外来文化的消化吸收和探索研究，也已与自身民族文化艺术精神融为一体，画面中处处体现日本本民族的风土人情、审美情趣和艺术追求，这才是日本岩彩画真正区别于中国岩彩画的关键所在。

克孜尔壁画对中国现代岩彩画发展的重要意义

中国自宋文人画兴起以后，岩彩石窟壁画的绘制日渐衰落式微，虽然一些纸绢画面中也还保留有部分矿物颜料的使用，但整体的绘制方法已相去甚远，中国岩彩绘画出现了长达千年的艺术文化断层。至20世纪80、90年代，一批赴日留学的中国画家在日本接触到日本画，并且，经研究发现这种矿物颜料使用的源头原来在中国，于是学成归国后，他们便在全国范围内开始了岩彩绘画的教学和传播。自此，岩彩画在中国得以复兴，我们称这个时期的岩彩画为“中国现代岩彩画”，它是中国古石窟壁画艺术与日本民族艺术文化糅合后艺术文化回流的结果。现代岩彩画的绘制在中国虽然已经有20年的时间了，但是它目前仍处于发展的初期阶段。绘制伊始，由于大量新材料的出现和使用，以及日本画的全面影响，很多岩彩画家都曾有过自己在画什么画的困惑，在中国美术界也曾引起强烈争议，认为这是在画日本画，但随着众多岩彩画家沿着古丝绸之路不断地考察研究，从敦煌到克孜尔，找到岩彩画的源头，使中国岩彩画家们坚定了复兴中国岩彩绘画的信心和决心。岩彩画艺术文化的回流使中国岩彩画家越过时代断层，向前跨越了一大步，但是步子太大难免不稳，所以中国岩彩画家们需要在这一大步上稍作停留，巩固步伐：

要熟悉传统岩彩材料和技法。大量日本研发的岩彩新材料的涌入，使中国岩彩画家们一时间不知所措。复兴最初，或许是想和日本画拉开距离，也或许是个人喜好，尽管日本画到目前为止还是以较细粒子岩彩材料的使用为主，但在中国大陆，粗颗粒从现代岩彩绘画一开始就被大量使用，一些画家认为如此才最具岩彩味道，并慢慢开始转向综合材料的探索。中国现代岩彩画肯定也应该有更广阔的表现空间，这是顾名思义的，但是在复兴之初，是否应该用一个阶段来认真了解、大量实践和体会一下中国传统岩彩艺术呢？地基打牢了才好盖房，脚落定了才好跨步，本人认为中国岩彩画要实现复兴，稳下心来实践研究传统是第一步，从这个角度来看，中国岩彩画家们多次对克孜尔石窟壁画的考察和现场摹写研究意义重大，这可在根本上了解岩彩材料的性质及绘制技法，不盲目随从日本画，为中国岩彩绘画的发展奠定坚实根基。

好好研究岩彩绘画的历史，才能明确前进方向。以克孜尔石窟壁画为代表的龟兹壁画是现代岩彩绘画发展的源头。而在岩彩绘画的复兴中，我们却先是接触到了一些旁枝侧节，如日本画、中国台湾地区胶彩画等等，积累了一些能量，倘若想自身也能一枝独秀，必须抓其根本、觅其源头，这是中国岩彩绘画复兴不能缺少的一个环节。了解源头、了解历史非常重要，它能让现代画家少走很多弯路，又能为很多思考提供依据，还可以对源文化中分出的各种艺术文化分支做出判断，而不是一概盲从，它让中国现代岩彩画家们更为了解中华民族传统艺术文化之内涵外延；为中国现代岩彩画家们树立起复兴中国岩彩绘画的自信心；也为中国现代岩彩画的发展指明了前进的道路。克孜尔石窟壁画是现代岩彩绘画表现和发展的基础和源头，深入探究其产生与发展脉络，掌握其传统绘制技法，这在现代岩彩绘画的继承传统和发展创新方面都是不可或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