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约尔当代性管理教育理念

一、管理教育的原因和目的

关于管理教育的原因问题,这实际上涉及两个层面:一是管理教育的必要性问题。在这个问题上,法约尔认为管理教育是非常必要的。从个人的生存和发展角度来说,“每个人或多或少都需要管理的知识”[2](P20),人们“对管理知识的需要是普遍的”[2](P14)。所以,“管理教育必须普及:在小学里是初级的,在中学里稍广阔一些,在高等学校里应是很发展的”[2](P20)。从企业发展的角度来说,管理教育也是必要的。他说:“技术职能长期以来已被置于其应有的地位,可是技术职能还不足以保证企业顺利发展;必须有其他职能的协助,特别是管理职能的协助。”[2](P14)而企业要想通过“管理职能的协助”求得发展的话,就必须首先开展管理教育。二是管理教育的可能性问题。在这个问题上,法约尔认为人的管理能力并不是天赋的,而是可以通过后天的教育获得的。他说:“一个好的工作人员———技术的、商业的、财政的、管理的或其他方面的———其才能并不是天生就有的。为了使他具有这些能力,就要对他进行培训。”[2](P101)针对许多人认为管理只能从业务实践中习得的成见,法约尔指出管理教育完全可能首先在学校里进行。他说:“实际上,管理能力可以也应该像技术能力一样首先在学校里,然后在车间里得到。”[2](P18)管理教育既然是必要的又是可能的,那么它的目的是什么呢?法约尔认为管理教育的首要目的是培养人的基本管理素养,而不是非得把人培养成管理者。他说:“这种教育不是为了把所有学生都培养成好的管理者,如同技术教育不是为了把所有学生都培养成优秀的技术人员一样。我们只是要求管理教育起到像技术教育那样的作用……主要是引导青年人理解并运用他们的经验教训。”[2](P20)

二、管理教育的前提

教育是人类的一种有意识的传承知识和经验的理性活动。所以,任何真正意义上的教育都应该是在科学的教育理论指导下的教育。管理教育也不例外。这一结论在现在看来是很普通的。但在法约尔所处的年代里,他能提出这一观点是非常难能可贵的。因为在当时经验主义盛行的年代里,人们普遍认为管理只是个人经验的积累,而个人经验是无法真正将其传授给另一个人的,也就是说当时还没有出现以追求普遍性为目标的管理理论。法约尔不满意这种现实,通过自己努力,他系统地提出一套管理理论,因而被称为“管理理论之父”。诚如雷恩先生所言:“法约尔的贡献在于把这些原则整理成理性认识。由于目前的管理文献中有很多都是以法约尔的观点和术语为基础的,因此我们反而不能看出他的深刻见解的独创性,但在他那个时代,管理文献十分缺乏,所以他的主张是很新鲜的、具有启发性的,而且是管理科学发展史上的一个里程碑。”[1](P245)法约尔为什么要急于创立一种公认的管理理论呢?其首要的目的是为了推进当时的管理教育。

他指出:要进行管理教育的前提是必须有管理教育的理论。这个结论是法约尔根据当时的现实情况和经过严密的推理得到的。他认为:“在我们的职业学校里缺少管理教育的真正原因是由于缺乏有关管理的理论。没有理论就不可能有教育。”[2](P18)但有了理论就能有好的管理教育吗?法约尔的回答是否定的。他说,我们“并不缺乏个人提出的理论。但是,由于缺乏普遍接受的理论,每个人都自以为拥有最好的方法。在工厂、军队、家庭和国家中,我们到处可以看到在同一原则的名义下极为矛盾的实际做法”[2](P18)。可见光有管理理论还不行,还得有普遍接受的理论来统一大家的思想。他所说的“普遍接受的理论”就是指公认的理论或者说是“已为普遍的经验所检验过的一套原则、规范、方法和程序”[2](P18)。但有了普遍接受的管理理论就能有好的管理教育吗?法约尔对此持否定态度并郑重告诫人们:“必须懂得,仅仅宣布原则是不够的。原则就像灯塔的光芒一样,只是指引那些认识自己目的地而行进的人。一项原则若没有实现的具体办法就没有一点作用。”[2](P19)可见,他认为原则是属于理论范畴的东西,而理论本身还是属于抽象的东西,所以原则只有借助具体的实施办法才能从理论上升到实践,才能现实地对管理实践起作用。可见,具体实施办法是良好管理教育的必要条件,但它是不是充分条件呢?法约尔的回答又是否定的。因为他看到现实中管理实施“办法也并不缺少,而且数不胜数。但是,好的与坏的办法交织在一起,并同时存在于家庭、车间和国家中”[2](P19)。而为什么会出现这种具体实施办法良莠不齐的情况呢?法约尔一针见血地指出:“这是由于缺乏管理理论才持续下来的结果。”[2](P19)因此,重要的是尽快建立一种管理理论。那么怎样才能建立一种管理理论呢?法约尔认为:第一,不能靠领导。因为他认为大多数重要领导人既没有时间也没有兴趣去撰写,通常他们既没留下理论也没留下门徒就销声匿迹了。因此不能太依靠这种来源。第二,关键要靠大家的集思广益和共同的智慧。他认为“最细小的评论,只要提得中肯,都是有价值的,并且评论者的人数是无限的,我们希望:溪流一旦形成,就不再停止;问题在于去促成这股溪流的行进,启发大家讨论……我希望能从此产生一种理论”[2](P19)。

三、管理教育的原则

在每一种事业中都要有管理。要管理,人们就需要依据一些原则,即依据一些被接受、被论证过的道理。法约尔提出了如下管理教育的原则:法约尔认为首要的管理教育原则是公平原则。所谓公平原则就是指每个人,不论其出身和地位如何都有接受管理教育和参与管理实践的权利和义务。为此,法约尔提出“人人都是管理者,人人都要参与管理”的思想。他说:“一个企业中所有的人都或多或少地参与管理,所以所有的人都有机会发挥自己的管理才能,使这种才能表现出来。”[2](P142)这在古典管理时期是非常具有独创性的先进思想。法约尔提出的第二个管理教育原则是系统原则。所谓系统原则就是指管理教育不论在教育原则和目的上,还是管理教育的内容和方法上都是一个有机联系的整体。如管理教育的内容就是一个包括管理、德育、体育和文化常识在内的大系统。而管理教育的原则也是相互联系在一起的,从管理教育的系统原则必然能推导出如下将要论述的权变原则和适度原则。因为系统是开放的,系统只有根据其外部环境和内部要素的情况进行随时的自我调节才能存在和发展,这就要求系统必须随时权变地应付各种突发的情况。而所谓管理教育的权变原则是指在管理教育中没有固定不变的模式和方法,施教者应该灵活地运用各种教育教学原则和方法来对受教育者进行教育,也就是“教有法而无定法”的原则。法约尔说:“在管理方面,没有什么死板和绝对的东西,这里全部是尺度问题。我们在同样的条件下,几乎从不两次使用同一原则,因为应当注意到各种可变的条件,同样也应注意到人的不同和注意许多其他可变的因素。”[2](P22)因此,原则是灵活的,是可以适应一切需要的,问题在于懂得使用它。这是一门很难掌握的艺术,它要求智慧、经验、判断和注意尺度。

同样,由于组成系统的各要素都对系统的存在和发展起作用,所以对系统中一部分要素的强调不能以牺牲另一部分为代价,也即要坚持适度原则。而所谓管理教育的适度原则就是指在管理教育中对任何一种教育原则、方法和内容等的强调都不能过分,不能走极端,而应该适可而止;否则只能适得其反,起不到预期的教育效果。他说:“任何一种过分的科学教育都会有害于人的身心健康。”[2](P107)针对当时法国管理教育中在课程设置上过分强调数学的情形,法约尔指出:“在必要的四、五年一般教育里,把时间都用于学习过多的数学则是一种错误。”[2](P102)“我们的高等学校的学生被迫进行漫长无用的数学学习,而同时又有许多必要的东西应该学习而没有学习。”[2](P105)最后,法约尔提出了管理教育的规范原则。所谓规范原则就是指管理教育要有法规、制度、条例等的保障,管理教育要进大纲、进课程。正如法约尔总结的:没有规则,我们就会在黑暗和混乱中工作;规则就像是灯塔,他可以使我们把握自己的方向。所以,只有规范化的管理教育才能真正达到其管理目标。

四、管理教育的主体、内容和方法

法约尔认为管理教育的主体主要包括学校、工厂、家庭和国家。学校的管理教育包括高等技术教育、中等教育和初等教育。在谈到高等技术教育时,法约尔认为:“首先而且特别应该把力量放在办好高等技术教育上。”[2](P118)要大胆进行教学改革,删减过多或不必要的课程而增加管理方面的课程并要将管理课程写进教学大纲。比如,“减少数学教学计划,而在教学中引进管理方面的知识。”[2](P105)法约尔认为由于删去现在教学中无用的东西,学生能早些深入到实际生活中去,而且他们同样会受到很好的培养。在中等教育中,管理课程也应该写到教学大纲中去。他说:“直到现在,管理方面的课程还没被列入到中等技术学校教学大纲中去,这个缺陷是令人遗憾的。”[2](P118)因为准备让这些学校的学生成为企业领导,他们就应该在计划、组织、指挥、协调和控制方法上有相当广博的知识。而在谈到初等教育时,法约尔说:“在初等教育里介绍一些管理常识是很有益的。在孩子们的头脑里,两页文章或几张图表对于介绍一些粗浅的管理常识来讲就足够了。”[2](P119)以上是关于学校的管理教育问题。而学校的管理教育结束后,人们就应该在工厂接受管理教育。因为从学校刚毕业的学生“缺乏在人的因素与商业斗争起主要作用的环境里工作的经验。在这方面学校很难给予他一个确切的概念,学校的教育需要得到补充。在学校的作用结束后,工厂的作用就应该开始了”[2](P119)。

而工厂的管理教育关键在于领导。法约尔认为:如果领导以身作则,尽量让自己的直属部下参加解决企业的一般管理问题,如果领导决定,工长向工程师传授经验时工程师要教工长一些科学知识,如果领导让工长研究一下如何教育工人,那么企业就有可能在短期内培养出好的职工队伍。在谈到家庭在管理教育中的作用时,法约尔认为:“家庭能成为一所极好的管理学校。家庭中解决问题的原则、手段和方法自然地渗透到孩子们的思想里。”[2](P120)但是,家庭中的管理教育必须以正确的管理教育理论作指导。“只有用正式传授并经过大家讨论的理论,才能结束在孤立的家庭中盛行的这种普遍的摸索。”[2](P120)只有那时家庭才能起到对年轻人进行管理教育的作用。在谈到国家在管理教育中的作用时,法约尔认为国家可以通过学校和它自身的实例来对公民进行管理教育。在管理教育的内容问题上,法约尔认为管理教育的内容是一个大系统。管理者需要什么样的能力就需要什么管理教育内容。法约尔认为,企业的任何人都要具备的知识或能力包括健康和体力、智慧、道德品质、一般性文化知识、管理知识、专业技术能力等。所以管理教育的内容也应该包括体育和德育等内容,或者说管理教育与体育和德育等教育是紧密关联的。在谈到体育与管理教育的关联时,他说:“身体健康与体力好是工业企业经理的最重要的必备能力之一。”[2](P102)在谈到德育与管理教育的关联时,他说:“关于道德品质的重要性这个问题,人们应愈早愈好、愈充分愈好地使未来的管理人员理解它的重要性。”[2](P102)在管理教育的方法问题上,法约尔主要论述了两种方法:一是交流法,也叫相互教育法,这是指学习者通过交谈等交流方法来互相学习管理知识、交流管理的经验教训,从而提高管理素质和能力的互动式学习法。他说:“在工厂、矿山像在其他企业中一样,或多或少涉及管理的人是很多的。我要求他们,特别是工程师们进行管理方面的交流,如同他们在技术问题上交换意见那样。”[2](P142)二是理论联系实际的方法。法约尔认为学习者在学习了管理知识后,必须理论联系实际才能更好地理解理论和从事管理实践。他认为:“管理是一种塑造和控制人的艺术,包括运用多种知识和具有多种个人品德的内涵,像其他多种艺术一样,这种艺术是要在干中学的。这也是尽可能早地使未来的工程师投入积极的生活的理由之一。在学校学习时间过长是很不适宜的。”[2](P144-145)

五、几个具有现代性的管理教育思想

在《工业管理与一般管理》一书的序言中,皮埃尔•莫兰先生写道:“重读这本书,大家首先会为法约尔提出并论述的题目的现代性而感到吃惊。”笔者认为以下几点是法约尔在管理教育问题上很具现代性的思想:第一,“管理教育是终身学习和继续教育的重要内容”的思想。现代社会是一个知识更新加速的时代。因此一个人要跟上时代的步伐就必须具有“终身学习”的意识和不断参加继续教育的思想。法约尔在谈到管理教育的主体时指出:学校教育终止的地方就是工厂教育开始的地方。这里包含着这样一个思想:教育是一个与人相伴始终的人类行为。人之所以为人就是因为人能通过学习不断增加其才能和素质,从而超越现在和获得发展。人的能力及其在社会中的地位是不断发展变化的,随着一个人能力的增加和社会地位的提高,他对管理知识和能力的需求就会不断增加,所以将管理教育贯穿于一个人成长的始终对他的发展是非常有用的。法约尔反复指出:人人都或多或少地需要管理知识,人们对管理知识的需要是普遍的。在现代社会,这一点体现得非常明显。一个人在终身学习和参加继续教育的过程中,必须将管理知识的学习和管理能力的提高作为一项重要任务来抓。尤其要指出的是:自我管理的能力是现代社会影响一个人发展速度和程度的重要因素。法约尔在给青年们的建议中谈到:对一个人来说,终身学习和继续教育既是必要的也是可能的。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他认为一个人的专业工作不会占去他全部的时间,他总是能够找到必要的学习时间。他说:“要努力补充你的专业知识,但不要忽视你的一般知识。你会看到,使你最尊重、最钦佩的领导是一贯坚持努力学习的。应该相信在你周围有许多东西需要学习。”[2](P114)这既指出了终身学习的可能性,也指出了一个人进行自我管理和时间管理的重要性。第二,“以人为本”的管理教育思想。在法约尔的管理教育理论中处处都体现着这一思想。

法约尔认为管理教育是通过人而进行的以提高人的管理素养和能力为目的的教育活动。前文已述,法约尔提出了“人人都是管理者,人人都要参与管理”的思想。他希望“一个企业中所有的人都或多或少地参与管理,所以所有的人都有机会发挥自己的管理才能,使这种才能表现出来”[2](P142)。他的这种思想是符合现代社会发展潮流的。现代社会是一个现代化普遍展开和现代性得以凸现的社会。而所谓现代化从本质上来说就是人的本质力量的大幅度表现和提升的过程。同样,现代性的本质就是人的巨大力量的真正发现和明确表达。只有理解了这一点,我们才容易理解法约尔为什么会提出“每个人都是管理者,每个人都要参与管理”的思想。这是因为他洞悉现代社会的这一特点,因而将人视为一种非常重要的资源并重视对人力资源进行合理管理。他说:“为了人类的幸福,恰当地使用人的体力、脑力与精神方面的才能与合理利用我们的矿产宝藏具有同等重要的意义。”[2](P142)他认为人员的素质和能力是最终决定一个企业的前途和命运的因素。他说:“谁不知道一个企业尽管拥有最完备的机械手段和制造方法,如果掌握在很糟糕的人员手中的话也是注定不会成功的。”[2](P140-141)正因为人的这一重要性,所以他认为在管理教育中要实行公平教育的原则,使每个人都有进行管理教育和参与管理实践的权利和义务。也许在现时代人看来,他的这些观点是很普通的。但我们不应忘记:我们是以现代人的身份并以现代人的眼光来看待法约尔的这一思想的。马克思曾经说过:人体解剖对于猴体解剖是一把钥匙。同样地,对法约尔的这一思想也应采取“从后思索”的方法历史地评价。在他所处的管理学初创的时代里,法约尔能将人视为一种与物质资源具有同等重要地位的资源,这已经是很具前瞻性的思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