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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庭教育中的传统文化

2021-4-10 | 家庭教育论文

一、湘西苗族的传统文化与家庭教育

苗歌是湘西苗族口头艺术的典型,是创作者自己对所见所闻所想的一种抒发情绪的方式。苗族的传统节日有“椎牛”、“赶秋”、“四月八”、“六月六”、“跳香”、“赶年场”等。苗族丧葬一般实行土葬,还要请法师来“哭丧”。湘西苗族民间信仰种类繁多,有天王崇拜、蚩尤崇拜、傩神崇拜等。民间还普遍流传巫蛊之术,举行盛大节日时,巫师会表演上刀梯、踩犁口等。湘西苗族的家庭结构是祖、父、子三辈组成的大家庭模式。儿女成家立业后会分家单过,年迈的父母一般情况下与最小的儿子同住,没有儿子的需要为女儿招郎上门。经济条件不好的家庭,父母则由儿女轮流赡养。女儿在赡养责任和家庭财产继承方面均小于儿子。家庭教育是指在家庭生活中,父母将价值观念、道德准则、风俗习惯等通过言传身教方式潜移默化地教给下一代,子女通过观察模仿、参与体验而内化教育内容。苗族家庭教育既有社会化的普遍功能,又具有自身的民族特性,是传承民族文化的重要渠道。

二、家庭教育对传统文化传承的奠基作用

教育是文化传承的方式。“每一个社会或民族都有自己文化传承的内容与方式,文化传承既是某一个社会或民族的群体行为,也是该社会或民族的个体行为。某一社会或民族文化就是通过这种群体或个体的行为而得到代际的传承。因此,文化传承就其本质而言,不仅是一个文化的过程,而且更是一个教育过程”。家庭作为构成社会的最小细胞,不仅仅是经济生活和繁衍后代的最基本单位,而且是文化传承的最基本单位。家庭教育在文化传承过程中发挥着奠基作用,具有保持教育对象的主体性和主动性、维系家庭成员的情感性和教育的灵活性等优势。苗族传统社会有语言无通行文字,经济社会发展较为落后。这种独特的文化生态使苗族传统文化的传承主要依靠口传身授的家庭教育来实现。而今,国家一体化教育体系在湘西苗族地区逐步得到完善,然而,学校教育与传统文化出现了某些冲突,甚至存在此消彼长的博弈过程。因此,无论是传统社会还是现代社会,家庭教育仍然是湘西苗族传统文化传承的重要渠道之一,仍然是传统文化源远流长的基础。

三、湘西苗族传统文化在家庭教育中的传承特性

1.民族文化传承的不平衡性

苗族传统文化是一个有机的整体,但是,其各个组成部分在家庭传承中存在着不平衡现象。首先,传承程度最高的是苗语。笔者在苗寨调查时,发现无论是老人、中青年还是几岁的小孩,都是用苗语相互交流。苗族很多老人能听懂汉语,但只会说如“吃饭”、“赶集”等简单的汉语。在家庭活动中,中青年和小孩与老人交流必须用苗语才能达到有效沟通。多数家长表示保存苗语是传承苗族文化最重要的任务。毛坪村L老师是毛坪小学的语文老师,上课的时候教汉语,下课回家与孩子用苗语交流。他认为苗语一定要传承下去,这是认同是苗族人的最大特征。其次,苗族服饰传承趋于表面化,服饰制作工艺传承面临挑战。当地中老年女性平时多穿苗服,年轻女性的衣着打扮则比较时尚。除了上年纪的男性还穿苗服外,其他年龄段男性基本上接受了汉族服饰。苗服慢慢已退出了日常生活领域,只成为节日庆典、婚丧嫁娶、宗教仪式的礼服。生产方式的变革,机械化生产替代了传统手工业,家织布、手打花带、纺车、织机及染缸等已成为罕见的历史陈迹。老一辈苗族老人表示,现在身上穿的苗服都是年轻时候的“存货”,随着年龄增长,眼睛花了,手脚也不灵活,身体的原因使他们不能再制作苗服,长此以往,苗服的制作手工艺将日渐式微,出现传承断裂的可能。再次,苗歌特性限制了他传承范围。苗歌形式自由灵活,迎客、玩耍、过节、吵架都可以随时随地即兴演唱,无固定曲调,无既定歌词,多数属于歌者即兴编唱。苗歌的演唱无固定场合,敬祖祭神、婚丧喜庆、生产劳作、过年过节、赶集聚会,随时随地都可以唱起苗歌。毛坪村苗歌王自己会唱300多首苗歌,但是由于苗歌的自由性,女儿不愿意学,自己也不专门教,所以至今她也没想过要找继承人。

2.民族文化传承的断层性

处于中年一代的苗族人在“文革”期间,他们响应所谓“破四旧”号召,把苗族民间文化归为封建和迷信的东西予以抛弃。现如今,改革开放市场经济的施行,一大批人为了谋求更好的发展空间而外出打工。但是,他们身上的苗族的风俗习惯早已在工业化大浪潮中被丢失,取而代之的是汉族生活方式和生活习惯。这些当年的苗族青壮年,社会的中流砥柱,如今已人到中年,时代的政治、经济特征在他们身上打下了深深的烙印,使得他们对本民族文化的感知弱于自己的长辈和晚辈,在提倡文化多样性、保护利用本民族传统文化的当代,中年一辈在家庭传承民族文化过程中,往往处于被动甚至尴尬的处境。中年一代除了会苗语以外,懂得苗族历史的人不多,他们中的多数人,既不知晓苗族的祖先,对苗服图案上的寓意也不懂;有的即便是在童年的时候曾跟随父母学过宗教法式、制作过苗服、唱过苗歌,但是,由于后来外出打工,几乎忘得一干二净。有的村民表示,在他们年轻的时候没有苗族、汉族、土家族之分,不熟悉自己的民族身分,也没有民族认同感。直到高考出现民族加分政策,这时候才认识到自己是苗族。现在由于年龄的原因,大部分中年人表示没有时间和精力再学习本民族传统文化,只想上好班、教育好子女、孝敬父母,过本本分分的生活。

3.家庭选择上的现实性

家长是家庭教育的主导者,是民族文化的传承者。家长对教育内容的选择决定了子女的价值观念、情感需要和未来人生方向。在苗族家庭教育中,家长对教育内容的选择标准和价值判断,往往取决于不同教育内容的功能性。在湘西科技网络日益发达、信息交流日益便捷,国家行政系统和学校教育日趋完善的大背景映衬下,与高考成绩、就业前景无直截关联的民族传统文化传承工作,很显然处于劣势、处在教育内容的边缘位置。现如今迫于社会资源竞争的生活压力,为了给子女谋求更好的发展,多数家长倾向于选择“有用的知识”,即能帮助子女取得高分和便于找到工作的“实用知识”,家长给子女传递的是一种“有用的知识是最重要的”价值观。除苗语外,苗歌、苗族鼓舞、苗绣等传统文化得不到家长的重视。很多家长表示,孩子有多大能力,他们不能决定,但自己会竭尽所有让孩子走出大山,远离“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生活,考上大学,就是有出息。家长对教育内容选择的现实性,符合马克斯•韦伯对工具理性的定义,即人在特定活动中,对达到目的所采取手段进行首要考虑,计算的态度,对结果效益的最大追求。这种极具现代化因素,促使苗族青少年积极地融入主流社会,向上流社会流动,已成为多数苗族家庭教育的内核和价值观念。从另一方面看,这种家庭教育观念却与文化多样性的导向相背离,出现了民族传统文化传承断裂危机。因此,苗族家长有必要对传统文化的功能进行重新审视,重新认识传统文化的价值内涵,应将保护苗族传统文化的延续性,有意识地纳入家庭教育的范围之中。

4.民族文化传承的适应性

苗族文化作为一个有机整体,有着独特的历史境遇。从九黎三苗到清末民初,古代苗族经历了五次大规模迁徙,每一次迁徙既是对统治王朝的一种反抗,又是对自身文化体系的一次洗礼。每次迁徙,意味着苗族文化在不断地吸收异文化的精髓。正是由于苗族文化体系的不断更新、学习,才使其具有蓬勃的生命力和良好的适应能力。现如今,在国家大力倡导现代化的语境下,苗族文化发挥出了自身适应性强的特点,在现代化面前,积极地做出了调试和回应,不仅坚持自身与社会潮流相吻合的一面,而且还保持了自身的整体性和延续性,结合了传统文化的精粹与现代文化的优势,创造、构建出了新的文化体系。苗族人民发挥自己的聪明才智对传统文化进行了一些必要的改革和创新。毛坪村是少数民族特色苗寨村,已并入张家界旅游企业,进入市场化运作。毛坪村旅游项目给中外游客展现苗族鼓舞、苗家吊脚楼、拦门歌等民族风情,还创立了苗茶品牌———“黛戈黛丫”。例如,龙鼻嘴村L老师一直致力于苗族文化的传承和创新,并创编了一套苗族新鼓舞。下面是笔者采访新苗族鼓舞创作者L老师的一段道白:龙鼻嘴的鼓舞就是我自己创作和编排的。苗族鼓舞动作都是来自生产劳动和日常生活,比如打秧、插秧啦,梳头啊、洗脸啊、摆裙。我创编的迎宾舞夹杂有现代民族舞蹈和民族音乐在里面,过去的苗族鼓舞鼓点是一、三、五、七,那么现在到我手里,我按照现在打击乐和现代音乐把它变为咚咚咚……为什么要创编,因为我要参加全国苗鼓大赛。我想:没有创新就没有生命力,所以我就创编。现在几乎整个湘西打的鼓都是这个鼓。

很显然,L老师对传统苗族鼓舞进行了吐故纳新的改造。我们怎样对待传统文化保护工作?笔者认为,不能用狭隘的保守的方法对待传统文化。在我们享受现代文明所带来的便利和快捷的同时,却苛求苗族传承“原汁原味”的民族文化,这是不科学的,甚至是偏执的。“一定的文化都是为一定时代的人服务的,上一时代的文化可能适用于上一代人,但未必受到当代人的青睐,因为它可能并不具备当今的时代特征。而民族文化需要传承,如果不能被承继者所接受和喜爱,无论这一文化有多么辉煌的历史,都是不可能被传承下去的”。

作者:向瑞 张俊豪 单位:中央民族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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