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4-10 | 电影电视
在电影的本体论意义上,塔可夫斯基强调时间的重要性。电影与时间的关系比一切其他艺术更加密切,电影的根本美学特性在于它能够最完美地记录时间。他把导演工作的本质定义为雕刻时光———从庞大、坚实的生活事件所组成的“大块时光”中,将不需要的部分切除、只留下确保影像完整性的组成元素。这是塔可夫斯基电影美学观念的重要内容。
一、时间与体验
人们为什么去看电影?是为了娱乐还是其他?塔可夫斯基认为,普通电影观众走进电影院是为了时间,为了已经过去了的或尚未拥有的时间。“他去看电影是为了获得人生经验;没有任何艺术像电影这般拓展、强化并且凝聚一个人的经验———不只强化它而且延伸它,极具意义地加以延伸。”[1]从这个意义上来说,电影艺术的本质是重新体验和再造时间。时间不会不留痕迹地消失,它驻留在我们的记忆之中,观众看电影,想得到的就是从电影人物的经历中追忆已经逝去的时光,或是填补自己人生经历的空白。逝去的时光,就是过去在记忆中留下的痕迹,而观众所追寻的,正是这被遗忘的过去。因此观众在电影中追忆逝去的时光,就是在建立记忆与时间的联系———已经逝去的时光与正在经历的时光。在塔可夫斯基的作品中不乏对时间的追问与思考。在《压路机与小提琴》之中,塔可夫斯基探索两种不同生命体验的交融。影片描写了作为音乐家的小男孩和压路工人的男青年这两个不同世界的人的相遇,相知和相互影响。在这一天之内,小男孩获得了作为压路工人的人生体验,而压路工人作为“他人时间”存在于小男孩的“个人时间”之中。《伊万的童年》中,伊万的个人时间和个人经历完全融入在了战争,即历史时间之中。在其影片《飞向太空》和《镜子》中,更是把时间上升到了生命本质和生命意义的层次上,时间不仅仅是作为人生经验的一个基本元素,更是人类生存的重要方式,人不能脱离时间而存在。
二、时间与印记
塔可夫斯基推崇卢米埃尔兄弟的影片《火车进站》,他认为《火车进站》的意义并不只是技术上或是作为一种再现世界的方法,而是作为一种全新的美学原则的诞生。电影与时间(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江苏南京210097)李雯欣———塔可夫斯基的电影美学观念探析2011年12人们可以随心所欲地在银幕上复制时间,并且一次次的重复着它。时间可以被发现、记录下来并可长期保存。同时,他也批判把记录戏剧表演作为电影目的的这种偏离艺术的行为,这种行为的后果不仅使电影沦为图解,更是“使得我们无法艺术性地运用电影最珍贵的潜能———即把时间烙印在赛璐珞上的可能性。”[2]在其美学观念中,电影中时间的运行规律不能被舞台剧的时间规律所取代,纪实顺序是电影的极致。纪实不仅是一种拍片的方式,而是重新建构、创造生命的方式。电影成为了一种记录显示运动的工具,电影艺术的本质在于时间———体现生活事件的时间。电影是被记录下来的时间,而不是在显示拍摄的过程,这样才符合艺术和真实。影像必须存在于生活中,并且时间也存在于影像中,这样的影像才能成为电影。即镜头所拍摄的时间必须是真实的,同时也要避免介入所拍摄的事件和干扰其中的时间。这一点与巴赞的“摄影影像的本体论”的一些观点相似。在巴赞看来,摄影的美学潜在特性在于揭示真实。摄影的独特性在于其本质上的客观性。在摄影中,我们享有“不让人介入的特权”。摄影机镜头下的客体影像是所拍实物的原型,它已摆脱了时间流逝的影响。但是摄影不像艺术那样去创造永恒,它只是使时间免于自身的腐朽。而电影的出现使得摄影的客观性在时间方面更加完美。事物的影像成为事物的时间延续,“仿佛是一具可变的木乃伊”。这便是巴赞的“摄影影像的本体论”的主要内容。二者在电影真实记录、客观再现时间的性质和美学特点上是一致的。在电影的纪实性上,塔可夫斯基强调时间是以事实为形式的,同时也认为,事实是一种简单直接观察的形式。电影诞生于对生活的直接观察,那是电影中诗意的关键,电影影像本质上是“穿越时光的一种现象的观察。”为此,塔可夫斯基推崇日本古诗俳句,因为俳句中有对生活单纯、细致且主题明确的观察。这种纯然的观察,精准而中肯,它使得任何人都能感受到诗的力量,并认同作者所捕捉到的生活映像。电影是对生活事件的观察,依据时光中生活自身的形态加以组织,并遵守其时间法则。但是不管电影以何种形式组合,最重要的标准就是它是否具体而真实地反映了生活。
三、时间与记忆
塔可夫斯基认定影像必须是“自然的”,但是这个“自然”与文学上的“自然主义”无关,而是指观众透过感觉来体会的电影影像的形式。这一点与巴赞的理论不尽相同。巴赞强调的是电影对生活现实的客观再现性,而塔可夫斯基不仅强调电影对客观事件的纪实性,更加注重对人物内心和生命的精神体验和探索。
电影是一个根据人对生活的感受而产生的一个生活摹本,电影的真实性来自于电影对现实生活的客观记录,但同时现实生活也包括了人们在生活事件中的内心感受和精神体验。二者缺一不可,否则电影的真实性就不完整。塔可夫斯基认为,电影的本质在于它的客观真实性,这种真实性不仅包括对物质世界的客观记录,更加包括客观生活中人们的心理体验。因为这种体验的具体表现方式,如梦境,记忆,幻想等,都具有时间性质,并且都被时间记录下来。只要呈现在银幕上的梦境、回忆是由和我们相同的自然生命形式所组成,那么就可以重现一个人内心所见及其梦境和回忆。
记忆和梦境在塔可夫斯基的电影作品中也有着非常大的分量。而且在其作品中,梦境与回忆都保留了特定状态下的情绪与气氛,让人感觉真实可信。否则,失去了这种情绪气氛,再精准的记忆也不能引起人们的共鸣。影片《镜子》中的回忆便充满了诗意色彩。影片讲述了一个艺术家的童年体验与成长。在片中,故事发生的时间跨度与导演现实接近,影片的故事与导演的经历也大致相同。可以说,这是一部自传体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