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4-10 | 电影电视
艺术风格是指艺术家或艺术团体的创作在总体上表现出的独特的创作个性与鲜明的艺术特色,电影亦不例外。电影的艺术风格是指从题材、视听语言、思想主题、情感抒发方式等方面形成的一致趣味。
“写意”是中国艺术独特的审美观,原是中国画法中的术语,《辞源》“写意”条解释为“以精炼之笔勾勒之神意,注之艺术家的主观灵魂意向。”不追求形似而追求神似是写意的精髓。在中国传统美学中,写意已成为一种至高的境界,它不以“写实”“形似”作为追求目标,其主旨在于注重神态的表现和抒发作者的情趣。中国很多艺术形式都是讲究精神气韵的,电影也在于此。电影的“写意”不像中国传统绘画那样真的泼墨挥洒,而是要在摄影机有形必录的写实空间之外营造一个集含蓄性、虚空感、隐喻性于一体的意象空间体系,以传达影片的“象外之象”“境外之旨”。概括来说,中国电影艺术风格中的写意性表现体现在以下三个方面:
一、叙事结构的简洁含蓄“崇尚简洁”是中国传统美学中写意性的重要特点之一,因为“简”就意味着概括、含蓄,易于抒情表意。第五代导演的代表性人物张艺谋在这一方面可以说已经到了非常纯熟的程度,无论是做摄影师还是做导演,张艺谋都从“简洁”二字入手。他所执导的电影《红高粱》就是以主旨的简单和画面色彩及其感性表现的强化而取胜的,张艺谋剪除了不必要的枝蔓,压抑了理性的精神,从而保持了感性的单纯突出。
“简”有时又可以理解为“淡化”。而电影中故事情节的适当“淡化”就可以创造出电影的意境美。正如写意画一样,中国传统的艺术意境并不追求情感的快意宣泄,而是追求司空图主张的“不着一字,尽得风流”的含蓄韵致,更重视表现艺术家独特的审美体验和情趣意兴。观众审美的感受与影片所要传达的意蕴,常常是在简洁的叙事中慢慢得出来的。北京师范大学艺术与传播学院周星教授在《中国电影艺术史》中也讲到:“在电影的纪实潮流中,创作出现了情节更为淡化,韵味更趋淡远,人物更求淡泊,情感更加含蓄的散文诗式电影。这批电影把纪实推向极致,结构推向似有似无,意境推向耐人寻味,画面推向诗情画意的地步。”[1]因此,中国电影中的“简洁”所传达出的是景外之韵,是从“一点”到“无限”境界的延伸,而这正是中国电影区别于欧美电影的标志。
张艺谋的作品《黄土地》《我的父亲母亲》和《英雄》都淡化了故事情节,使得叙事行云流水,强化了影片的象征性、隐喻性效果。黄土地在叙事手法上运用了不同以往的开拓性创作方法,即在构思上以写意统帅,用黄土地那震撼的“黄”这个可见的视觉形象暗喻着理性的内涵———对历史的反思和对民族精神的开掘,情感亦是淡而含蓄。正是这种不够激烈外露的情感激发着观众对它的参与和体验。而《我的父亲母亲》这部影片虽然淡化了故事情节,不着意讲述一个具体的故事,然而张艺谋却通过其纯熟的音画造型技巧传递给观众一种诗情画意的美感,表现了一个中年男人对那种浪漫、那种美好纯情的向往。
这种叙事手法也可在许多新生代电影作品中看到。比如霍建起导演的影片《那山那人那狗》,其中既没有惊天动地的场面,也没有生离死别的情节,构成影片主体的仅仅是“离村”“遇侗家姑娘”“见转娃”“父子夜谈”等生活片段,通过对故事情节的弱化,我们反而更加深了对片中人物情感和景物的体验以及感悟。这种高度节制的叙事方式所营造出独特的审美韵味是繁琐冗长的叙事结构所不能完美传达出的。
二、镜头画面的虚空悠远中国众多的电影艺术家为广大观众营造了一个个经典的感人至深的意境,这些艺术家明显地受中国造型艺术,尤其是绘画艺术的影响。
中国传统绘画在构图取景上一般很少用到近景和特写,描绘景物一般都是以远景和整体面貌出现的,这在中国电影艺术家对于影视画面的运用上有异曲同工之妙。中国传统绘画具有空间广大和人物渺小的特点,可表现出作品的层次感和虚空幽远的意境,而中国电影艺术家们对于镜头画面的处理正暗合了中国传统绘画的“远”空间。影视画面镜头中远景的运用势必会突破镜头画面有限的范围,使镜头远离观众而延伸至悠远的想象,从而产生一种独特的韵味和意境。例如《英雄》中镜头的选取就是大量采用大全景及远景,通过对周围大环境的描述,最终030为我们勾画了一幅幅具有诗情画意的优美图景,给人以飘逸优美的美学效果。[2]而台湾新电影运动主将侯孝贤在他的影片中几乎无一例外地偏重于中远景的运用,这正说明了“远”的传统绘画美学原则在其诗情盎然、韵味悠长的影像风格中的长久存在。
在镜头的角度和运动方面,中国传统绘画遵循散点透视法则,画家常以鸟瞰的方式观照大自然。游动视点的美学观念决定了移动摄影在中国电影中的普遍运用。香港著名电影导演王家卫就是极其善于运用移动摄影构图的大家。王家卫在其执导的影片中从不拘泥于局部的构图,而是在运动中去把握影片的整体风貌,在拍摄时其摄影机的机位经常是变动变化的,从而使得影片的画面产生了像流水一样的流动感,而视点尽量保持时空的完整一致,这是一种类似于中国画的全方位式的多视点透视法,这与传统的写意性美学思想在中国绘画中的表现颇有异曲同工之妙。[3]
此外,空镜头和空白也可以营造出如“写意画”般浓郁的诗化意境。《英雄》中无名被万箭穿身钉在大门上,却留下干干净净的“人”字形状,即是对“留白”技巧的运用。空镜头其实并不“空”,其可体现无限空间以及凝滞的时间,引发人们无限的遐想,构成妙不可言的美学意境。王家卫的影视作品中亦常用空镜头以抒情,传达整部影片思想的意境,如《东邪西毒》里看似平静的海水以及《重庆森林》里高楼之间偶现的布满乌云的天空等,都不仅仅是普通转场,而是要与人物情感相结合以构成深层次的意境。[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