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4-9 | 人类学论文
作者:王明建 单位:上海体育学院武术学院
当前中国的中心文化都是现代都市文化,乡村文化始终处于这一中心的边缘[1]。但是从基层上看去,中国社会是乡土的[2]。就中国社会总体而言,农业和家庭手工业紧密结合的自然经济在很长的一段历史时期内占据着统治地位,绵延数千年之久的中国封建时代的全部上层建筑、意识形态,也都是建立在这种经济结构的基础之上的[3]。武术作为我国特有的一种“草根文化”形态,而当前对我国武术的研究,一方面,研究的地域依然主要集中于“城镇”;另一方面,对武术的研究则以宏观性的研究为主,扎实的、微观的研究相对较少,因此,极有必要采用一种“眼光向下”的“平民化”姿态,将武术研究的视角置于“村落”这一社区生态空间之内。为了从理论与实证的双向维度对我国村落武术活动的相关问题进行深入分析,本文采用文化人类学“田野作业”的方式,通过对一个自然村落武术活动“地方性知识”的考察来分析村落武术的变迁。其实把村落作为一个整体的小社会进行观察和分析,曾是我国社会学、民族学家努力进行并取得有世界影响的一项工作[4]。费孝通先生很早就已经意识到这样的问题,他指出:研究人员有必要把自己的调查限定在一个小的单位来进行,“这是出于实际的考虑,调查者必须容易接近被调查者以便能够亲自进行密切的观察。”[5]
1操作性定义
1.1村落村落指大的聚落或多个聚落形成的群体,常用作现代意义上的人口集中分布的区域[6]。在我国,村落可以分为2种,即自然村和行政村。自然村是指由村民经过长时间聚居而自然形成的村落,后者是指政府为了便于管理,而确定的乡(镇)下边一级的管理机构所管辖的区域[7]。由于行政村与自然村常常是重叠的,因此,本研究中的鲍屯既是一个自然村,也是一个行政村。
1.2村落武术村落武术是以村落民众为主要参加对象,在村落环境下传承、发展的武术活动。
1.3文化变迁文化变迁主要是指文化的内容和形式、功能(意义)与结构乃至任何文化事象或文化特质,因内部发展或外部刺激所发生的一切改变[8]。
2村落武术的变迁及启示
2.1社会变迁:村落武术文化变迁的主导因素就一个具体的历史的“社会”来说,它是一个结构性的组织系统,它大致可以分为经济结构、阶级结构、各种法律制度,尤其是国家的政治制度和结构等方面。而所谓的社会变迁,便是指社会的经济结构、阶级结构、各种法律制度,尤其是国家的政治制度和社会结构的变迁和转变[9]。我国的民间武术文化是一个集合的文化体,对村落武术而言,社会的变迁是导致村落武术文化变迁的主导因素。“当社会环境的改变有利于民众新的思想模式和行为模式时,文化变迁的先决条件就具备了。”[8]22在贵州安顺鲍屯,村落武术活动的发展和变迁也大致经历了这样的过程。贵州安顺素有“黔之腹、滇之喉,粤蜀之唇齿”之称,自古便是兵家必争之地,鲍屯便座落于此,历史上安顺地区的屯堡村落与军事活动密不可分,尤其以明朝时期的屯军活动影响最为明显。在贵州安顺周边,包括普定、平坝、镇宁等方圆几百平方公里内,存在着数以百计这样的村落,这些村落多以带军事性质的屯、堡命名,隐含着这些被称之为“屯堡人”的由来。清朝道光年间《安平胰志》记载:“屯堡即:明洪武时,军之住所”。
《安顺府志•风俗志》对此也有明确的记载:“屯军堡人,皆奉洪武敕调北征南……散处屯堡各乡,家人随之至黔”。“屯堡人即明代屯军之裔嗣也”。鲍屯就是这样的屯堡村落之一。由于村民大都是明朝入黔的军、民户后裔,屯军习武于依山傍水的屯堡村寨,因此,屯堡人至今仍保留着大量明清军事文化的遗存,其村落也具有明显的军事武术印记。特定的军屯历史背景,加之特殊的外地移民身份,致使鲍屯村落民众在实际的生活中,除了应对频繁的战事活动之外,还要应对当地少数民族的侵扰和敌意,正因为如此,鲍屯自古习武成风,长期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明代屯军裔嗣”崇尚武术,在安顺鲍屯考察发现,时至今日,鲍屯村落民众对传统武术、军傩等活动依然具有高度心理认同,一种渴望保留传统文化的心态,至今依然成为村落民众强大的内聚力,并顽强地表现在生活的各个层面。明以后,随着起伏动荡的社会变迁,清朝屯田制的废除、填南移民的涌入,村落里的武术活动也产生了新的变化。当大明王朝同中国历史上的若干封建王朝一样土崩瓦解之后,加之冷兵器的逐步消亡,由于明代军事战略而遗留的屯堡村寨的军事武术活动也逐步衰退,甚至丧失。在鲍屯,发轫于军事战争母体的村落武术活动经过漫长历史的发展,逐步渗入到村落的其他民俗文化活动中,如庙会中的武术表演、地戏中的武术打斗套路等,并逐步演变成为村落民间武术发展的主导地位。不同的是,在明代,鲍屯的村落武术是作为当时军事战略的一部分,其主体价值更多地表现为“军事征战”“保家护院”而存在,而之后很长的一段历史时期内,村落庙会等武术活动则成为村落民众的精神归宿。在村落武术发展、演进的过程中,由于社会的变迁在无形之中成为了村落武术文化变迁的主导因素。
目前,鲍屯的村落民众依然还在传习祖上传习下来的独特拳术,因其传承区域仅局限于鲍姓村落而称之为“鲍家武术”或“鲍家拳”,但随着社会文化变迁和社会发展,这偏于一地的“鲍家武术”也陷入“无人问津”和“自生自灭”的窘状并逐步失传,偌大的村落里武术的传习者已寥寥无几,仅有鲍姓第二十代孙鲍灵佑与其徒弟鲍安洪、鲍灵斌还在苦苦维系,武术的传播空间也仅存于村落活动中的庙会表演中,曾经的繁荣和盛况已难以再现,只是存活于村落老者的记忆中,但是通过查阅当地县志、族谱,以及村落老人的口述记忆中,鲍屯村落的武术活动的个性特征却依稀可见。考察发现,鲍屯村落传习的武术活动具有较为明显的自身特征,具体表现为:1)兵器和套路多,内容丰富。鲍屯村落传习“鲍家武术”的整个武术系统使用的兵器多达数十种,可谓十八般兵器样样俱全,器械有短刀、大刀、钝鞭、虎头钩、拐、捎子、炮锤、手棍、绳镖、绝鞭、短棍、鞭杆棍、青龙刀、蛇皮鞭;2)武术技术动作的战斗性、对抗性较强,具有较浓厚的军事色彩,武术套路多以对练为主。鲍家武术的套路和动作,较多以实战要求进行编排和设计,演练的过程仿佛置身于战斗训练和演习中,通过斗智、斗勇、斗技、斗谋等对抗性活动来展示武术套路,具有较为显著的军旅特色。演练的套路有三禁枪、三会苗子、二会苗子、双刀破苗子、五虎刀、杀四门十八刀、大刀破苗子、白手夺大刀、虎头钩、和平拐、捎子、六棍、连锤、单枪、青龙刀、四平剑、梅花九节棍、炮锤拳、手棍绝鞭、流星锤、花枪、短棍、鞭杆棍、蛇皮鞭数十个套路;3)与军傩地戏密不可分。在村落老人的口述记忆中,鲍家武术经常与军傩(傩戏的一种)结合在一起,用来歌颂和表现战争中英雄人物高超的军事武艺。在独具特色的安顺地戏中,以武术的器械作为其道具,以武术的套路、动作作为其表现形式。在鲍屯,武术与地戏无论是名义上,还是实质上都紧密地联系在一起;4)与村落民俗活动紧密相连。在鲍屯,规模较大的民俗活动有每年正月和七月的跳地戏和“迎汪公”。庙会的举办为鲍屯武术活动的开展提供了独特的武术文化传承空间,并一度成为鲍屯村落武术活动传承与发展的直接社会动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