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4-9 | 艺术表达论文
作者:王丽华 单位:营口职业技术学院
郁达夫常以自己的遭遇和经历作为小说的素材,忠实地勾勒出自己生活的轨迹和要求个性解放的愿望。打开他的小说集,很显然作家的生活经验和内心体验,都这样或那样地投射到作品之中,使得作品有着明显的“自叙传”色彩。但他又不是简单地复制“自我”的历史,而是率真的自我解剖,作品中的形象是浸染了文学色彩的、升华了的“自我”。
一“自叙传”的色彩
郁达夫始终坚持“文学作品,都是作家的自叙传”的创作主张。他对这一主张的忠实贯彻,已形成了他的小说的独特风格。翻阅郁达夫几十篇小说,可以发现其中绝大多数都是“自叙传”形式。这种“自叙传”包括两方面的含义:一是作家的生活实录,二是作家的自我表现。所谓作家的生活实录,即用第一人称写“我”,基本上是作家的生活原貌,将自己的生活经历、爱好、习惯等真实地毫不隐讳地安排在作品里,甚至达到细节真实的程度,有时还将自己的外貌作为作品主人公的肖像。
在早期作品《沉沦》中,主人公的身世、际遇、教养以及所感、所思、所欲,基本上就是郁达夫少年时期的自传,尽管有些地名采用了英文字母代替,但基本上都是郁达夫到过的城市的第一个日文发音。在《茫茫夜》中,他以自己的相貌塑造了主人公的肖像,“一个二十五六岁的青年……颊上有一层红潮,同蔷薇似的罩在那里。眼睛里红红浮着的,不知是眼泪呢还是醉意,总之他的眉间,仔细看起来,却有些隐忧含着,他的勉强装出来的欢笑,正是在那里形容他的愁苦”。这个带着忧愁面孔的文弱青年,在郁达夫的大部分作品中都出现过,这就是读者所熟悉的“零余者”形象。“零余者”的啸傲山水、饮酒狎妓、变态心理、忧郁症等也多是郁达夫所曾有过的实情实事。
郁达夫的“自叙传”成分,可以在其大部分作品中得到证明。在郁达夫作品的主要人物性格中,我们不但可以找到客观事实的“自叙传”特征,而且能找到作者内心世界的自我描绘。他作品中的主要人物,实际上是同一类型的人物典型。在这些人物身上,自然地存在着作者通过他们表现自己性格的事实。主人公的形象,就是郁达夫自身的典型化。
二纤细的心理描写
郁达夫是一位擅长于心理描写的作家,他对他小说中病态人物的心理分析,充满了同情、关切,而又真实、深刻,因而他的作品深深地打动了现实生活中众多“零余者”的心。他们赞赏、同情这些可怜的“病人儿”的热爱祖国、希望民族强盛的赤子之心,同时也咀嚼和品味着对黑暗社会的失望以至于走向自戕道路的苦涩和悲哀。然而,他们无论是同情或是悲伤,竟都是那样亲切和热烈,像是对待自己的兄弟和朋友,因为他们融入了自己的深情。郁达夫小说的触角独特地集中于主人公们的心态,展现主人公们的心理现实世界是他小说心理描写的一个重要特征。主人公们的行动、感觉、情态是读者最感兴趣的,这可以从《沉沦》的第一阶段得到明显印证。“他近来觉得孤冷的可怜。他的早熟的性情,竟把他挤到与世人不相容的境地去,世人与他的中间介在的那一道屏障愈筑愈高了。”这仅仅是主人公精神领域的活动的开始。而后在“他”害了忧郁症,感到孤独难耐的时候,便以大自然来慰藉自己的心。秀美的大自然,在孤寂者的心中,是朋友、母亲和情人。
郁达夫的景物描写并非客观的描写,他更注重展现人物的心理冲突,以心理冲突来反映他们与社会的冲突。郁达夫对于“零余者”由于社会的压迫所造成的矛盾心理——变态心理的描绘是纤细的:他们过分敏感,内心寂寞、凄楚,“性的苦闷”和“生的苦闷”时时围绕着他们,人们仿佛看到“零余者”们那一颗颗鲜活跳动的心。表现心理幻想世界的矛盾是郁达夫小说心理描写的又一特征。心理幻想世界的矛盾是由幻想的幸福与内心的痛苦冲突造成的,它构成了“零余者”内心矛盾的又一层次。这些人物热烈地向往美好的生活,在幻想的世界里给自己塑造了无数个天堂。但是黑暗的社会与软弱无能的本性又给他们内心造成无数的痛苦,这种痛苦是现实痛苦在内心的折射。幸福的幻想同样也是现实痛苦生活的折射,只不过是一种扭曲的、变相的折射罢了,而对现实痛苦的分外敏感使其内心的痛苦与幻想愈来愈强烈,冲突必然趋向尖锐。在幻想的幸福与内心的痛苦之间,“零余者”们无法平衡这两个世界,解决这一对矛盾,所以他们大部分人都走向死亡——精神的或是肉体的。在《还乡记》里主人公有过这样的自白:“我平生感得幸福的时间,总不能长久,一时觉得非常满足之后,其后必有绝大的悲怀相继而起。”《还乡记》的主人公就生活在不可调和的、幻想的幸福与心理现实的痛苦之中。捕捉心中的闪念是郁达夫小说心理描写的第三个特征。
在《春风沉醉的晚上》中,当“我”为二妹的天真、富有同情怜爱之心而“起了一种不可思议的感情”时,理智却命令“我”放弃这个念头。“我”把眼睛闭上了几秒钟,等听了理智的命令以后,才把眼睛睁开,这时,“我觉得我的周围,忽而比前几秒更光明了”。这就是“我”在几秒钟内的心灵闪念。贫苦文士的清苦、潦倒而又正直、善良以及对二妹的深情都淋漓尽致地表现出来了。而这一对近邻,一个是受压迫的女工,一个是失业的文士,他们相互同情、劝慰、关心帮助,都变成了从社会底层发出的对黑暗社会现实的诅咒和控诉。小说的主题,在这闪念之后更加清晰。
三情景交融的艺术氛围
郁达夫在《小说论》里谈到:“小说背景的中间,最容易使读者得到实在的感觉,又最容易使小说美化的,是自然风景和气候的描写。”自然景物与气候是烘托艺术氛围的重要手段,郁达夫是这方面的描写能手。他的小说常常用优美的绘声绘色的自然景色的描写,渲染出一种富有诗意的意境。他往往把写景和抒情结合在一起,使人物的性格融入自然美景中,创造出情景交融的艺术氛围。
郁达夫的小说对自然景物的描写,总是力求在敏感地捕捉景物变化时,与人物内心情感的起伏相互映发。在郁达夫的小说中,月光常常被用来衬托主人公的心境,例如《银灰色的死》。古人常把月色和思念联系在一起,因此,“月色”这一意象就无形中带上了淡淡的哀愁,再加上“银灰色”三个字,就更加突出了它的凄冷色调。Y君眼里的明月,“同银盆似的浮在淡青色的空中”,四下里“都洒满了同霜也似的月光”,如此的凄清寒冷使他触景生情,觉得自己“好像同遇着了风浪后的船夫,一个人在北极的雪世界里漂泊的样子”。这孤冷的情怀又岂是三杯两盏浓酒可以排遣的?作者因情写景,再让人物触景生情,望月思乡,怀念亡妻,不禁感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