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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家艺术精神的特性

2021-4-9 | 艺术精神论文

作者:施保国 俞娟 单位:嘉应学院

一代“诗哲”方东美极为重视道家的艺术精神。他认为,道家以艺术化的精神超越之路,化解了世间存在的大量相对价值及由此产生的纷争和动荡。此艺术精神“出污泥而不染”,在经历了人间世的种种层面后,“提其神于太虚而俯之”,使精神上达“寥天一”高处而与大道契合,与真宰契合,与宇宙脉动精密相连,再将“天地之大美”,宇宙中盎然生意向下流注,点化人间为艺术天地[1]124-129。方东美哲学的特色在于中西融通、体贴生命和高扬理想,以诗人眼光打量人类历史进程和中国文化的未来命运。所谓“吾一旦进入道家,便为道家艺术天地的雄奇瑰丽和钩深致远深深折服,觉兀自进入另一崭新天地,如历神奇梦幻之境”[2]218。他认为,道家的诗性智慧和艺术精神,能将人的现实生命提升或点化到一个异乎寻常的领域。

一、真理、真实与“太空”胜境:道家艺术精神的指向

方东美以形象的比喻“太空”来描述道家妙不可言的胜境。摆脱一切相对价值和物质藩篱之后,人的心意迥然处于云端之上,再将此“寥天一”处人类的永恒之光投向人世间。不同于西方科学探测下的无穷宇宙观,道家从感觉器官出发,从见闻的知识里面肯定这个有限的世界,然后以艺术的才情将有限的物质系统点化成一种大公无我之境。如庄子所云,“天地有大美而不言”(《庄子•知北游》),此大美“破有限,入无穷”,然后在无穷空灵的境界里面纵横驰骋,这便是道家艺术精神的指向。方东美认为,从艺术才情方面看,“道家远胜过墨家,甚至于超过儒家”。[2]237道家不满现实世界林林总总的物质和欲望的困扰,认为人世间充斥悲欢离合、辛酸苦楚以及种种迷迷茫茫之情,人们为了一己私利、表象的价值及世俗的虚荣,而让真相泯灭在物质的世界中。

“芸芸众生之上下沉浮,流荡于愚昧与黠慧、妄念与真理、表象与本体之间而不能自拔,终亦永远难期更进一步,上达圆满、真理与真实之胜境”[2]218,因此,应建立一真理、真实之胜境,让圆满和真性以及生机活力自由流溢。这种胜境是一“空间世界”,是“画幅空间,诗意空间”,而不是“物理空间,建筑空间”。把有限的物理空间点化成无穷的艺术空间,展示极广的艺术才情,让自己成为精神纵横驰骋、自由翱翔的“太空人”。此空间世界不同于儒家以许多范畴来建立的“时间生灭变化的世界”,以时间之创化过程来描述人类生活的世界;不同于孔子的“变易的哲学”本体,也不同于以“皇矣上帝”为决定一切精神权力的宗教之永恒世界,以老子为代表的道家建立的是“永恒之哲学”境界。在此境界,古希腊柏拉图认为是“不可思议”或“穷于词”,通过逻辑和清晰的语言来表达神秘的宇宙的秘密,最终是徒劳的。

在道家的胜境中,时间是回旋的概念而不是直线的概念。在此回旋结构中,人类的生命创造精神可进行“交易”和创造[2]216,体现道家道本体的精神境界,所谓“真而又真之真实”、“玄而又玄之玄奥”、“神而又神之神奇”[2]220。这个境界即庄子所说的“寥天一”处。庄子以大鹏为喻,扶摇而上九万里,阅历宇宙各种不同高度的世界,一直向上达到宇宙的顶点“寥天一”处,在此境界,可一层层透视世间的一切光明与黑暗和奇奇怪怪的现象。人们可以得到以下的进步:一是摆脱一己的私利以公心的宽阔自由视角面世;二是穿透虚繁的表象达到对真相真理的接近;三是超越世俗琐烦的羁绊保留真性永恒的流贯倾注。

此胜境的真善之光淹没了对现实相对价值的执着,人们的自我经验或彼此交流依赖的相对价值标准淡出。战场的杀戮被偏视为英雄,以仁义为名行盗窃之实而难以追究,为“朝三暮四”与“朝四暮三”之辩论而大动干戈等将不复存在。庄子反对那些各执一端的是非之偏,认为其疏离了“太空”境界的至善、全美和纯真。要让天地间绝对的真理、真实,走出世俗生活中真善美的局限,可以“悟”的方式跳出相对世界,达到精神逍遥;让生命精神无限扩展,以艺术精神的升腾之路来点化人间;建立大我之适。方东美推崇郭向理解的道家的“各适其性”,各种事物不分形体大小、存留时间长短、生存状态的差异,只要各适自己的“性”,便是自由的,但又明确反对这种建立在“小我”之上的小满足。为了一点小的欲望实现和私利的归己而沾沾自喜,显然不能达到“太空”胜境。因为此乃小我之适,人类建立大我之适,必须超脱此小我之适,让大我之性自由贯注,出世间却不离世间,让圆满、真实、真理之“太空”胜境,在人间出现。

二、超越、解放与“坐飞机”升迁:道家艺术精神获取的途径

道家认为,可通过超越、解放、出离,或“坐飞机”之路达到对世俗生活的艺术点化,运用无边神思,以空灵玄妙的无穷艺术点化有限物质世界的束缚,达到超越善恶之上的绝对善、超越美丑之上的绝对美。方东美认为,生活中的人们要先坐一次飞机,俯视人间,发觉平常痛苦之世界的光明面。由飞机上的高空以自由精神回光返照此世,把它美化;以自由精神纵横驰骋,回顾世界人间,才能产生种种哲学和人生艺术智慧。人们可以通过“符号的审美化”来“坐飞机”或乘发射卫星的火箭筒,来体味老子“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道德经》四十二章)的推演过程。比如用艺术的才情发为语言和符号,以之象征自然界,发现其中美的境界、美的秘密,创造一个美丽的、超越现实的艺术世界;以诗人之慧眼发为形上学之睿见,将那窒息碍人的数理空间点化,成为画家之艺术空间,作为精神驰骋、灵活自由翱翔之空灵领域。方东美极为重视艺术的才情的“点化”作用,他认为,“不管是儒家也好,道家也好,或者是先秦的墨家也好,都是透过中国人共同的才情来点化宇宙,这个共同的才情是什么呢?就是艺术的才能。以艺术的才情,把有限的宇宙点化为无穷的境界”。[2]236

方东美以庄子的大鹏之喻来表达“坐飞机”升迁或解放之路,摆脱了所谓的丑陋、荒谬和黑暗,从性相差别中走出,体会无穷生意,达到精神最高处“寥天一”处。“扶摇而上九万里,负云气,背青天,俯视人间,顿觉‘云之苍苍,其正色邪?’———其视下也,亦若是则已矣。”(《庄子•逍遥游》)通过此“扶摇而上”之径,可“原天地之美,达万物之情”,使个体与大道冥合。当然,“天地之美”离不开创造和浩然生气与酣然创意,是从体贴生命之伟大处得来的。只有生命,其意味是甜蜜的,令人对之兴奋陶醉,如饮甘露,能在饱满的价值理想中奋然兴起,在灿烂的精神境界中毅然上进。所谓圣人、真人,就是通过艺术精神的“超越”、“解放”,感受生命律动与创造活力,体悟个体与万物一体惧化,并游无碍,至“天地与我并生,万物与我合一。”(《庄子•齐物论》)以双向的艺术精神点化生香活意的艺术天地,在理想与现实之间圆融无碍,便是道家的一贯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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