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4-9 | 社会文化论文
作者:杜秀丽 单位:伊犁师范学院中语学院
一、引言
锡伯语言文字是由1764年从东北西迁新疆的锡伯族人经由满语言文字传承变化而来的语言文字,和满语有密切的语言发生学关系。目前,除了新疆的锡伯族人在使用这种语言文字外,东北各地的锡伯族人已经使用汉语言文字。新疆的锡伯语言文字使用较为广泛的地区在新疆察布查尔锡伯自治县(以下简称“察县”),这是一个由汉、哈萨克、维吾尔、锡伯等多民族组成的杂居、混居地区,据统计[1](P66),2008年察县总人口为188759人,其中汉族65600人,维吾尔族50369人,哈萨克族38701人,锡伯族20888人,还有回族、柯尔克孜族、蒙古族等其他少数民族,我们以此地作为锡伯语言使用的代表地点展开研究。锡伯族1764年西迁新疆伊犁屯垦戍边到1938年锡伯营解散,从封闭的军营逐渐走向开放的社会,语言文字总体上从单纯使用满语满文到满汉兼用。1947年,锡伯族人把自己使用多年的满语满文略加改进,使之更加符合实际使用,命名为锡伯语言文字。解放初期,锡伯族使用的语言文字是锡汉兼用,20世纪60—80年代逐渐使用汉语,20世纪80年代以后,汉锡兼用,现在转用汉语的人口越来越多,尤其是青少年人口。
2008—2010年,我们课题组一行数人数次去察县八个牛录进行等距离入户调查语言使用情况。调查由问卷和访谈两部分组成。问卷部分的词表是根据戴庆厦先生主编的《基诺族语言使用现状及其演变》一书中的《基诺语五百词测试表》编制(我们把词表中的个别锡伯语中没有的词对换成了深度、难度相似的锡伯语词语)。访谈部分的主要内容为语言使用现状、使用态度、语言代际传承现状、家庭族际婚情况、族际婚内语言的代际传承情况等。
目前根据我们对八个牛录500户的调查,全县在职的能使用锡伯语书面语的人口为30人左右,多集中在语委、广播电视局、报社等单位,由于能用锡伯语书面语进行创作的人口少,锡伯语出版物日趋减少,这些懂锡伯语书面语的人因缺少鲜活语料的滋养,水平也在不断下降。按照《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关于保护语言与文化多样性文件汇编》中的相关文件条款[2](P30-51),锡伯语书面语已可界定为濒危语言,而锡伯族使用锡伯语口语的人口数量虽然仍显优势,但其口语由于受多种语言尤其是汉语的影响,衰退很快。如何保护传承锡伯语言文字的研究就显得格外迫切与必要。锡伯语言文字的演变到底和哪些社会文化因素相关、如何改善日趋衰退的锡伯语言文字使用状态也就成为本文关注的焦点。
二、锡伯语言文字濒危的外在表现
(一)锡伯语文使用领域的演变锡伯族1764—1938年内生活在“锡伯营”军事管理区内,奉行的是“国语骑射”政策,规定“旗民不通婚,旗民不交往”,基本上不和周边其他民族来往,使用的满语得以完好保存。1938年,全国最后一个消失的八旗军营———锡伯营解散,和周边其他民族开始了密切交往,语言的使用从以满语为主,到兼用汉语、维吾尔语、哈萨克语等其他民族语言。1960—1980年,察县的中小学基础教育模式实行的是直接向汉语过渡,锡伯语书面语教学在锡伯族中小学断层20年,这一教学模式演变导致了今日锡伯语书面语濒危,锡伯语口语衰变。改革开放以后,国家语言文字政策做了很大调整,锡伯语文又重新回到了锡伯族中小学课堂,但限于教材、师资、设备、图书资料、学生和家长等因素影响,锡伯语很难恢复到建国初期的规模和水平了。调查显示,政府办公用语,除了每年一次的人大、政协会议部分使用锡伯语文外,其他各大局办公、行文基本使用汉语文,锡伯语文已从最早的政府层面的政治、军事、文化用语逐渐转向以汉语文为主。虽然全县的锡伯族人口基本上仍在使用锡伯语,但活力衰颓已是有目共睹的事实,而锡伯语书面语濒危已成事实。
(二)多民族杂居、混居对锡伯语濒危的影响人是语言文字传承的主体,如何传承语言文字和在周边生存的不同民族人口的变化及使用不同的语言文字有关。截止到2008年底,新疆锡伯族人口为四万余人,主要分布在新疆的伊犁地区、乌鲁木齐市和塔城地区,乌鲁木齐市的锡伯族人呈散居状况,其他两地则呈现出大聚居,小杂居状态。新疆察县锡伯族人口为两万余人,是锡伯语言文字保存最好的地区,我们以察县为调查重点,考察该县建国以后的各民族人口分布情况[3](P117-118):汉、维吾尔、哈萨克、锡伯、回五个民族的人口构成了察县的人口主体。新中国成立以来,察县总人口增长了4.9倍,维吾尔族增长了3.75倍,汉族增长了151.2倍,哈萨克族增长了2.73倍,锡伯族增长了2.21倍,回族增长了22.86倍,其中汉族人口增长最快,其次是回族人口———这两个民族均操用汉语,为了和周边民众实现顺利交流,以便于工作和生活,学习使用汉语成为每一个锡伯族人必须要做好的事,我们认为这也是造成锡伯语书面语濒危,口语衰退的重要因素之一。根据我们的调查,现今年龄在五十岁以上的锡伯族,一般锡伯语、汉语、维吾尔语、哈萨克语四语兼通,这与锡伯族和汉族、维吾尔族、哈萨克族混居、杂居有关。1963年以后,汉族、回族人口不断增加,操汉语的人口比重逐渐增多,汉语成了锡伯族重点学习使用的语言。1983年以后,汉族人口一跃而成为人口最多的民族,操汉语的人口已远远多于操其他民族语言的人口,再加之汉语的国家通用语地位,全国所有的公务用语、教育用语、经济交流用语和汉语紧密结合在一起,因此五十岁左右及以下的锡伯族人汉语程度要明显好于维吾尔语、哈萨克语,甚至锡伯语,而锡伯语仅仅是和锡伯族在一起交流的口语工具。锡伯族语言使用的变化只能说明锡伯族是一个生存能力、适应能力很强的民族,是一个能够与时俱进,自强不息的民族。
(三)专业机构认定的锡伯语文正字法式微目前,在察县工作生活的锡伯族,除了三十位左右在职的从事与锡伯语言文字有关的工作人员认识锡伯语言文字外,绝大多数是锡伯语书面语文盲,不懂锡伯语书面语。尽管新疆维吾尔自治区人民政府非常重视锡伯语言文字的传承工作,曾专门召开会议讨论此事,自治区民族语言文字工作委员会的锡伯语专家也制定出了几部正字法词典,由于广大的锡伯族群众大部分不认识锡伯语书面语文字,也就无从起规范作用。锡伯语口语由于没有锡伯语书面语的规范,呈无序变化状态。
(四)族际婚的增加加速了锡伯语的濒危伴随着锡伯族锡伯语水平的不断下降和汉语使用水平的不断提高,锡伯族和汉族的文化生活习俗非常接近,受汉文化各方面影响比较强烈,和汉族人通婚也可以扩大择偶的范围,锡伯族和汉族通婚已成一种普遍现象,但和其他民族族际婚的现象比较少。据我们对八个乡500户的调查,农村锡伯族人口比较集中的牛录,汉锡通婚率为32.6%,乡镇为53.1%,县城为65.3%,伊宁市为77.5%(伊宁市经济开发区居委会),汉锡通婚对锡伯语的传承与保护是非常不利的。在农村家庭,锡伯族相对集中的地区,汉锡通婚,家庭内部夫妻双方汉锡语言都会使用,随时可进行语码转换,孩子可听懂父母双方交流的内容,但孩子和父母沟通,汉语要多于锡伯语;在乡镇,夫妻双方交流,一般情况下,汉语使用的频率与范围要多于锡伯语,孩子使用的语言主要是汉语;在伊宁市等其他城市,夫妻双方以汉语为主要交流工具,孩子只会说一些非常简单的锡伯语词语,如亲属称呼等简单的生活用语。个别家庭为了锡伯语的传承,夫妻双方使用锡伯语交流,为的是给孩子灌一些耳音,不忘记祖先的语言文化,但其效果非常有限。当前,锡伯语口语的保存情况是,农村要好于乡镇,乡镇要好于城市,但活力日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