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4-9 | 社会文化论文
作者:付蕊 单位:哈尔滨金融学院
汤因比的社会文化研究深受维柯的集体文化心理学说影响。事实上,无论是后来德国文化学家赫尔德对各种群体及其发展结构的宏观集体心理史的揭示,还是德国历史学家兰普勒希特试图把德国历史写成反映德意志民族的集体文化心理史,都隐约能够看到维柯的集体文化心理学说的影子。维柯的这一思想,在现代集体心理学史创始人的法国年鉴学派马克•布洛赫和吕西安•费弗尔集体的心理状态中找到了内在的联系。当代西方各文化学派的兴起,也都和维柯的《新科学》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对人类社会发展规律的探求,离不开对社会主体心理的分析,历史唯物主义从来都不否认这一点。社会心理对于社会进程的反作用,是唯物史观的一个重要原理。对此,恩格斯曾多次指出:并不只是经济状况才是原因,是积极的因素,其余一切都是消极的因素。恩格斯认为社会文化心理直接影响人们的生活方式、风俗习惯和道德风尚,对社会存在发挥着重要作用。马克思主义唯物史观是汤因比社会文化心理的理论基础。马克思主义理论家普列汉诺夫最早从社会心理学的角度补充了唯物史观。他提出了“五项因素公式”的观点。他认为,社会意识包括社会心理和思想体系两种形式。社会心理是介于社会经济关系、政治制度和社会思想体系之间的桥梁和纽带。社会心理对于各种思想体系、现实的政治和经济的存在和发展起着重要的作用。要把握人类的思想发展、人类历史的演变更替,就必须在考察社会经济关系和政治关系的基础上深入地研究社会文化心理。显然,这是对马克思的历史唯物主义的重大发展。唯物史观的社会心理分析,不仅在当时提供了理论研究的新视角,也为后世的历史研究提供了丰富的理论知识和研究方法。
可以说,汤因比对社会文化心理与文明社会变革的分析,深受上述思想家的启发。除此之外,在汤因比写作《历史研究》期间,心理学的研究成果已证明。潜意识在人类精神和文化活动中起着重要的作用。潜意识分为两个层次,即个人潜意识和种族潜意识。汤因比据此推断,在这两个层次之间可能还有一层,它是由某种文明社会的文化积淀而成,可称之为社会潜意识或社会心理,这实质上就是荣格所说的“原始意象”。社会心理或“原始意象”是一个值得研究的领域,因为它体现出了某个社会所具有的独特的文化表征(所以社会心理又可以叫做社会文化心理),有助于从深层次上揭示文明社会兴衰的内在精神文化原因。汤因比正是以社会文化心理为研究视角,来系统地论述社会变迁的动因的。
具体来说,汤因比主要从四个方面探求社会心理与文明社会演变的关系。首先,社会心理为文明社会的起源提供动力支持。汤因比认为,第一代文明的产生起源于对人类对外部自然环境挑战的成功的应战,但应战是否成功,则取决于他们是否拥有共同的精神信仰和行为习惯等大众心理基础。基于此,汤因比在谈到文明的产生时指出,文明社会诞生的一个基本条件是产品有了剩余,因为只有依靠这些剩余的物质生活资料,才能使一些人脱离生产劳动,从事经济活动以外的创造性活动。但是,从根本上说,生产剩余只是文明产生的一个外在的必要条件,使各个文明得以产生的还有其内在的精神基础:大众共有的思维方式、行为目标、风俗习惯等,因为拥有这些共同性,才能很容易地把群众分散的力量组织起来,一致对付外部的自然环境。其次,社会心理促进文明社会的发展。“挑战与应战”是汤因比得出的文明社会起源与生长的基本规律。第一代文明起源于对自然困境的挑战,第二代、第三代文明社会则起源于对人为困境的挑战,主要是群众对少数创造者的人格进行模仿。在人格心理学的研究中,人格一般是指一个人的整个精神状态,即在一定的行为方式中体现出来的、具有倾向性的心理特征的总和。汤因比以人格来表述少数创造者的精神特征,即是指少数天才人物所特有的人生态度、价值观念、审美意识、创造意向等一系列心理活动。少数创造者的人格只有与社会成员相沟通,才能把他们的精神内容或某些特征传递给广大群众。
再次,社会心理导致文明社会衰落。汤因比认为,文明社会衰落的原因在于机械模仿、自我角色转换和偶像崇拜等。这主要是少数创造者取得成功后,因成功而腐败,失去了自己内在的思想和道德的平衡,开始骄傲自满,“依着个人的船桨歇息”,认为从前所创造的一切是完美无缺的、不可超越的,因而产生了深深的迷恋和崇拜之情,这是主动寻求灾难的心理。于是,少数创造者不再追求创造的热情和冲动,只是重复过去那些曾经发挥巨大作用的创造成果,整个社会沉浸在以过去为模仿对象、主宰大众心理的传统的风俗习惯占据统治地位的守旧状态之中。这正是使社会处于停滞不前的心态。这种稳定、僵化、不变的心态在面对变化多端的外部环境挑战时,总是在重复着没有创意的、过去的老办法,这样,在没有能力对挑战进行应战的状态下,文明开始走向衰落。最后,社会心理促使文明社会解体。文明社会解体时整个社会一分为三:统治阶级、内部无产者、外部无产者,但汤因比认为,这只是文明社会解体时的表面特征,其深层基础是社会成员灵魂的分裂。人们灵魂的分裂是社会表面分裂的根源。在一个解体的社会中,社会成员灵魂的分裂反映在人们的每一种行为、情感和生活方式中,它们才是社会明显崩溃的真正基础和根本原因。这时,每一种人类活动的方式都分裂为一对互相对立、彼此冲突的类型,即面对挑战分化为被动的反映与主动的反映。这些行为一方面是消极的,甚至于是破坏性的,其目的是阻止解体的进程;另一方面对解体的社会具有建设性的意义。
行为方式分裂为自暴自弃和自我克制,这两种对立的个人行为在解体的文明中普遍存在,它们是创造行为的对立面。自暴自弃是顺应自然,随波逐流,认为创造性是对自然的酬劳,是思想的一种状态。采取这种行为的人以为,放纵本能的欲望,便会从“神秘的女神”那里获得创造力。自我克制则相反,认为自然是创造的大敌,并非是创造的源泉,只有战胜自然的欲望,才能恢复创造力。这两种对立的个人行为在解体的文明中普遍存在,例如,在希腊社会解体的过程中,庸俗的享乐主义者自称是伊壁鸠鲁的信徒,认为自己是过着一种快乐的自然生活;犬儒主义者宣称过着一种自我否定的、克制各种自然欲望的苦行僧的生活,斯多葛主义者则采取了更严厉的克制欲望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