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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代古辞文本化及价值

2021-4-9 | 文学史论文

本文作者:文晓华 单位:江苏师范大学文学院

汉代乐府古辞,乃是来自民间的街陌谣讴。沈约云:“凡乐章古词,今之存者,并汉世街陌谣讴,《江南可采莲》、《乌生》、《十五》、《白头吟》之属是也。”①其最初发生于民间里巷,靠着人们的口耳相传才得以传播,呈现出一种灵活的动态的生存方式。经乐府采集、加工、整理以后,才被文献记录、保存下来,具有了相对稳定的文本形式,古辞也便完成了从口头到文本的生存状态的变化。

一、初始状态的古辞———口头歌唱

古辞乃民间歌谣,由百姓传唱,具有一定的曲调与歌辞,可以歌唱。这些“代赵之讴,秦楚之风”,得到了汉代乐府机构的采集整理才得以保存下来。透过文献,我们可以大致了解这些歌谣的情况。在哀帝罢乐府时,丞相孔光、大司空何武曾经上奏了一份乐府人员的安置方案,其中提到的民乐民歌有:邯郸鼓、江南鼓、淮南鼓、巴俞鼓、楚严鼓、梁皇鼓、临淮鼓、兹邡鼓、郑四会、沛吹鼓、陈吹鼓、东海鼓、楚鼓、秦倡、秦倡象人、诏随秦倡、楚四会、巴四会、铫四会、齐四会、蔡讴、齐讴等。这些以地域命名的民乐民歌必定具有显著的地方特色,或许曲调悠扬,或许节奏铿锵,但皆各有所长,各具特点,引人入胜。《汉书•艺文志》亦曾载二十八家歌诗共三百一十四篇,其中具有民歌性质的歌诗有:《吴楚汝南歌诗》十五篇、《燕代讴雁门云中陇西歌诗》九篇、《邯郸河间歌诗》四篇、《齐郑歌诗》四篇、《淮南歌诗》四篇、《左冯翊秦歌诗》三篇、《京兆尹秦歌诗》五篇、《河东蒲反歌诗》一篇、《洛阳歌诗》四篇、《河南周歌诗》七篇、《河南周歌声曲折》七篇、《周谣歌诗》七十五篇、《周谣歌诗声曲折》七十五篇、《周歌诗》二篇、《南郡歌诗》五篇。②

这些歌诗仍然以地域命名,其来源地几乎涵盖了长安周围东、南、西、北各个区域。源于民间百姓之口的民歌,虽然其后被国家音乐机关采集、记录、配乐,在一个迥异于民间的上层社会中演唱,但其民间口头信息却难以消弭,从现存古辞的文本记录中,我们可以发现一些古辞的口头特性,如其长短不齐的句子、俚词俗语的运用等。汉乐府古辞中杂言诗所占比例较大,与《诗经•国风》中杂言诗多有规律可寻相比,乐府古辞只有少数歌诗的句式组合有规律可寻:或以三言为主,如《朱鹭》、《将进酒》、《思悲翁》;或以四言为主,如《雁门太守行》、《满歌行》、《俳歌辞》;或以五言为主,如《艳歌何尝行》、《上陵》、《东光》、《悲歌行》;有以七言句为主者,如《王子乔》、《蒿里》;《平陵东》则呈现出三、三、七的句子组合规律。但更多的杂言诗语言形式却非常散乱,尤其是除《朱鹭》、《将进酒》、《思悲翁》、《上陵》几首外的鼓吹曲辞,大都没有章法,长短参差,甚至难以理解,如《芳树》一首:“芳树日月,君乱如于风。芳树不上无心温而鹄,三而为行。临兰池,心中怀我怅。心不可匡,目不可顾,??人之子愁杀人。君有他心,乐不可禁。王将何似,如孙如鱼乎?悲矣”,二言、三言、四言、五言、七言、九言句并存,其内容也难以确指。鼓吹曲辞以外,一些口语化较强的古辞,其句式也多显杂乱,如《妇病行》、《蛱蝶行》、《乌生》、《东门行》、《董逃行》等,一言、二言、三言、四言、五言、六言、七言乃至八言、九言句都有。

迭句的运用可使诗句显得齐整,汉乐府古辞中也有迭句现象出现,如《西门行》:“出西门,步念之,今日不作乐,当待何时?逮为乐,逮为乐,当及时。”《王子乔》:“王子乔,参驾白鹿云中遨,参驾白鹿云中遨。下游来,王子乔。”但乐府古辞没有大量使用这种迭句方式,只有极少数采用了这一写作方式。及此可见,汉乐府古辞中的杂言表现出较多的随意性,没有统一或相近的章法结构,表现出了更多纯真的原始状态,这是古辞来源于口头的重要体现。民间俗语是民歌身份的标签,在乐府古辞中,保留着较为明显的口语痕迹。举例如下:誓词。《上邪》一首,以呼告语起,大呼“上邪”,即“天哪”,是当时民间俗语,是百姓向天立誓时常用的语词。《东门行》:“上用沧浪天故,下当用此黄口儿”,意为“上有沧浪之天相照,下有无辜的黄口小儿,所以不要……”,此句誓词在当时非常普遍,在《艳歌何尝行》古辞(何尝快独无忧)中,亦有“上惭仓浪天,下顾黄口小儿”之句。“阿谁”、“阿母”。清翟灏《通俗编•语辞》:“古《为焦仲卿妻诗》‘堂上启阿母’,《木兰诗》‘阿爷无大儿’,虽父母亦系以阿字,盖阿者发语辞,语未出口,自然不此一音,古人以谁为阿谁,亦犹此也”③,这是当时人互相称呼用语,除了《焦仲卿妻》诗中的用例外,《十五从军征》诗中亦有此称呼:“道逢乡里人,家中有阿谁?……羹饭一时熟,不知贻阿谁?”“我”。《鸡鸣》:“鸣声何啾啾,闻我殿东厢”,《乌生》:“我秦氏家有游遨荡子……我一丸即发中乌身……我人民安知乌子处……我黄鹄摩天极高飞……我人民生各各有寿命……”,《陌上桑》:“日出东南隅,照我秦氏楼”,《王子乔》:“三王五帝不足令,令我圣明应太平”。此处的“我”字,并不是第一人称代词,用来指称自己,而是一个类似于发语词的助词,为口头习惯用语,可用来补充音节,加强语气等。这样的用语习惯,使歌诗颇带有一些说唱文学的韵味。

“咄”。叹词,表示嗟叹,有时用为“咄??”,表示感慨,《乌生》中共用五个“??”字,表示强烈的感叹之情,正是故事情节极为紧张,作者感情极为强烈的时刻。《咄??歌》,言枣树果实累累之时,众人竞相趋附,而当枣已摘尽时,则树下不复有人,寓意世态炎凉,以“咄??”命名歌辞,表达了作者深深的感慨。《东门行》古辞:“咄!行!吾去为迟,白发时下难久居。”亦运用了这一口语词来表示丈夫对妻子观点的强烈反对。作为歌辞,最重要的是“动听”,这不仅仅取决于曲调的优美,也在于配曲的歌辞是否容易上口,是否容易被记住。汉乐府古辞所配曲调虽已渺不可寻,但其歌辞却显然具备了琅琅上口的特点:口语色彩比较强烈,更加贴近民众习惯,一些俚词俗语随处可见,使歌辞显得生动活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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