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4-9 | 文学思想论文
作者:王婷 单位:山东工商学院大学外语教学部
苏轼是继欧阳修之后成为文坛领袖、并领导古文运动取得完全胜利的主要文人。他是唐宋古文运动的集大成者,他的文学理论为散文的发展开拓了更为广阔的领域,他的散文创作,体现了北宋散文的最高成就。他不仅有过人之才,更有为人之高风亮节。他生活在社会矛盾尖锐,党争激烈,朝政反复无常的北宋中、后期,却心怀经世济民之志,耿直正派,仍然坚持美好的政治理想,卓然自立,表里如一,致使他既不见容于新党,又不得志于旧党,屡遭两党摧残,一生沉浮不定,历尽艰辛,其仕途坎坷波折之多,实为我国古代文人中所少有。苏轼一生的悲剧,确实是一种时代的悲剧。苏轼政治上的不幸,带来了他文学之大幸;政治上的失败,带来了他文学上的成功。苏轼不但在诗、词、文方面取得了卓越的成就,而且书法、绘画也是一代名家。他不但在文学理论方面有卓越的建树,而且文学实践方面也有丰富的创作实绩。
一、技道两进,出新意于法度之中,出妙理于法度之外
苏轼十分重视文学的社会功能,反对形式主义文风,坚持由欧阳修开创的北宋古文运动的正确方向。他景仰韩愈,“匹夫而为百世师,一言而为天下法”,“文起八代之衰,道济天下之溺”;他也非常推崇欧阳修,誉为“今之韩愈”。认为文章要有益于济世之用,“诗须要有为而作”(《题柳子厚诗》),不能为文而文,强调文章针砭时弊的价值。他大力肯定欧阳修所说的文章“必与道具”的话,认为“道可致而不可求”,“学以致其道”(《日喻》),强调从日积月累的学习和实践中得道,而不主张把文章的内容只局限于对儒家经典的阐发上。在《总策序》中,他明确表示对汉、唐以来某些儒者只因袭圣人之言而不务实际的不满:“自汉唐以来,世儒者,忘己以徇人,务为射策决科(应科举)之学,其言虽不叛于圣人,而皆泛滥于词章,不适于用。”(《清波杂志》)由此可见,苏轼对道的理解更为灵活、通脱,也更加实用,而他自己为文,就能做到“论古今治乱,不为空言”(苏辙《东坡先生墓志铭》)。在文道关系上,苏轼强调“文章以华采为末,而以体用为本”(《答乔舍人启》),反对多空文而少实用,猛烈抨击五代余风。在诗文革新运动中,苏轼与欧阳修的见解是完全一致的。
在文道关系上,刘勰提出“道沿圣以垂文,圣因文而明道”(《文心雕龙》),韩愈、柳宗元都强调“文以明道,文、道统一”,柳宗元特别重视文要“羽翼夫道”(《答韦中立论师道书》)。即强调形式、艺术技巧要为“明道”服务。苏轼继承和发展了韩柳的这一观点,但他更重视“文”,重视文章的文学性。他把作文章看做是不朽的事业,并为之倾注了毕生的精力。他不止一次地说“文章如精金美玉”(《答谢民师书》)“;文章如金玉珠贝”(《答刘沔书》),认为文章既是反映现实的工具,又是表达感情的手段。这就把“文”和“道”的关系讲得更加透彻了,文要明道,但文和道并非一物,不可混同。只有理论,只有文章的充实内容并不等于有了好文章,还必须讲究创作规律和技巧,否则就会出现“心识其所以然,而不能然”,“内外不一,心手不相应”(《文可于画谷偃竹记》)的情况。在《答虔俞括奉议书》中,他说“:物固有是理,患不知;知之,患不能达于口与手。所谓文章,能达是而已。”在《答谢民师书》中,他又说“:求物之妙,如系风捕影,能使是物了然于心者,盖千万人而不一遇也,而况能使了然于口与手乎?是之谓辞达。”这两段话都说明文章应准确地反映客观事物本身固有之道理,要准确地刻绘事物之形象,亦即应达物之理,求物之妙,而要做到这一点,就必须高度重视文章技巧。苏轼把“能道意所欲言”(《达王庠书》)作为写文章的最高境界,足见他对“文”给予了他的前辈们未曾有过的重视。既重视文章的社会功能,更重视文章的艺术特征,突出散文的形象性、文学性,自觉追求散文的文学色彩,这是苏轼对古文理论的进一步发展,具有积极重大意义。
基于他对文章艺术特征的重视,所以他对古文也就有了更高的要求。苏轼一生的文学实践是始终朝着这一目标努力。“出新意于法度之中,出妙理于法度之外。”(《书吴道子画后》)这是辩证地概括认识艺术规律和发挥独创性之关系。创新,不是随心所欲;自由挥洒,不是信口开河,既要创新,又不唯务新奇,文理出于自然,姿态千变万化。他要求作者必须有高超的驾驭语言的能力,强调言能尽意。在《答谢民师书》中,强调作家对于客观事物不但要了然于心,更要了然于口与手,他认为“是之谓辞达”。据何蘧《春渚纪闻》载,苏轼曾对刘景文说:“某平生无快意事,惟作文章,意之所到,则笔力曲折,无不尽意,自谓世间乐事无逾此者。”讲的都是作家驾驭语言的问题,要求作家能够意之所至,笔亦随之,把客观事物、人们的思想感情准确地、恰如其分地用文字表达出来。“姿态横生”主要是指文章的形象性、生动性。质木无文平浅呆滞,虽平易但无味。苏轼在要求文章“文理自然”的同时,又要求“姿态横生”,充分表明他高度重视文学作品形象性、生动性的特征的。为使文章能“姿态横生”,苏轼特别强调要“求物之妙”,要“随物赋形”,注重神形兼备。深厚的思想和生活积累是产生优秀作品的基础,而社会实践又是产生创作冲动的基础,所谓“山川之秀美,风俗之朴陋,贤人君子之遗迹,与凡耳目之所接者,杂然有触与中,而发于咏叹”(《江行唱和集序》),讲的就是这个道理。但这些都只产生好作品的必备条件,并不等于有了好的作品,要写出生动感人的作品,“求物之妙”是非常重要的。所谓“求物之妙”,就是要求作者能准确地抓住描写对象的神妙之处,捕捉住描写对象最富特征性而又稍纵即逝的形象,并用真切的文字表达出来。文可与画竹,“得成竹于胸中”,然后“振笔直遂,以追其所见。”写文章也如此。“得成竹于胸”是观察生活,孕育形象的过程,“追其所见”则是刻画描绘形象的过程。苏轼把“求物之妙”比作“系风捕影”,是强调不易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