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4-9 | 基础教育
儿童民间游戏进入幼儿园成为幼儿园民间游戏的过程,从教师的视角看,是根据教育需要对游戏进行筛选、改造或再造的过程。对于儿童而言,这些经过了教师的教育学视角审视后的“幼儿园民间游戏”是否真正是游戏,取决于儿童能否从中获得游戏性体验。①一般情况下,幼儿园民间游戏需要经过一个从儿童不熟悉、不喜欢到逐渐被儿童接纳、喜欢并进而从中获得游戏性体验的过程。从儿童角色的视角看,这是一个从游戏的被动参与者到游戏的主动参与者,最终演变为游戏的积极创造者的过程,同时伴随着儿童兴趣层次的相应变化。
一、游戏的被动参与者:感官兴趣与中间兴趣
不少研究者尝试将儿童民间游戏引入幼儿园,[1]实践中,这将主要经历收集与筛选、融于课程两个阶段。其中,融于课程主要是向幼儿介绍游戏的材料、玩法,让幼儿学会并玩游戏。这一过程对民间游戏进入幼儿园课程是必要的,但由于教师往往会“过多强调游戏的发展价值,而自觉或不自觉地将自认为有价值的内容强加于(民间)游戏,而忽略了游戏的享乐性,使得游戏空剩下躯壳,失却了真正的游戏精神。”[2]此时活动中的幼儿不是“玩”游戏,而是“被玩”,只是“游戏的被动参与者”。斯宾诺莎认为,“假如有什么事情在我们内部发生,或者说,有什么事情出于我们的本性,而我们只是这事的部分的原因,这样我们便称为被动。”[3]被动有不同程度,可以是完全被动,也可以是部分被动。在当前教师组织开展的幼儿园民间游戏活动中,幼儿基本上是完全被动,随着幼儿学会游戏玩法并逐渐体验到游戏的乐趣,便由完全被动逐渐演变为部分被动。可见,从儿童角色的角度看,幼儿园民间游戏的第一阶段是儿童为游戏的被动参与者。一般情况下,教师向幼儿介绍自认为有价值的新的幼儿园民间游戏时,幼儿往往会因不了解游戏而不感兴趣,或者只是被漂亮或新异的游戏材料所吸引,此时的幼儿也就只是“游戏的完全被动参与者”,与此相对应的兴趣就是感官兴趣。所谓感官兴趣,即其“指向的仅仅是活动外部的各种‘包装物’,如社会的正面评价、教师表扬、家长奖励、同伴认可等,儿童从活动本身无法得到任何满足。”[4]为了让儿童从事这样的活动,教师必需对活动进行各种各样的包装,以刺激和引起儿童的感官兴趣。这就是许多教师在将新的幼儿园民间游戏介绍给幼儿时,往往要借助于漂亮的游戏材料、录像等形式,并经常伴以口头或实物(如五角星、小红花等)表扬方式的主要原因。随着幼儿对幼儿园民间游戏玩法的熟悉并逐渐从游戏中获得乐趣,其注意力逐渐从游戏的外部包装物转向游戏本身。此时的幼儿便是“游戏的部分被动参与者”,其兴趣部分源于游戏的包装物,部分源于游戏本身,是一种中间兴趣。中间兴趣“既部分指向于活动的包装物,又部分指向于活动本身,具体来说,是指儿童能够从活动本身获得一定程度的满足,但这还不足以激励儿童全身心地投入活动,因此还需要一定程度的‘包装物’。儿童从活动本身获得满足的程度和对活动包装物的需要程度呈负相关。”[5]
二、游戏的主动参与者:自我衰竭的内在兴趣
随着儿童对教师介绍的幼儿园民间游戏的熟悉及在游戏过程中不断获得乐趣,儿童逐渐由被动参与游戏转变为主动参与游戏。“所谓主动就是当我们内部或外部有什么事情发生,其发生乃出于我们的本性,单是通过我们的本性,对这事便可得到清楚明晰的理解。”[6]此时,儿童参与游戏的原因就是因为对游戏感兴趣,所以不再需要教师的奖励、游戏的包装,活动中的幼儿成为“游戏的主动参与者”,与此相对应的兴趣就是内在兴趣。这种兴趣“指向的仅仅是活动内容本身,即活动内核,具体来说,指儿童从活动本身就可以获得足够的满足,此时不再需要各种形式的包装物。”[7]“内在兴趣本质上是主动的,具有一种自我生发与强化的机制,会随着儿童在活动中的不断拓展与深化,而不断加强与提高,反过来又会激发儿童进一步拓展与深化学习活动,最终形成一种良性循环。”[8]但在游戏的主动参与者阶段,儿童只能“参与”教师给定的幼儿园民间游戏。具体地说,游戏的材料、玩法都是由教师给定的,儿童不能随意更改,也就谈不上“进一步拓展与深化学习活动”,只是在一个封闭的系统内不断重复,这在根本上违背了游戏的本质。因为“游戏具有一种自我生成与更新的特性。在游戏过程中,由于多种因素(如游戏材料的增减、游戏中其他儿童的言行、或一些其他刺激等)的影响,儿童有可能生成与更新游戏”。[9]这就意味着,“游戏是一个往返重复、自我更新的结构。游戏有一个开放的结构,它的运动无穷无尽。”[10]可见,在“游戏的主动参与者”阶段存在一对矛盾,即内在兴趣的主动性及其进一步拓展与深化学习活动的内在要求和作为幼儿参与对象的幼儿园民间游戏的固定性与封闭性之间的矛盾。这一矛盾可能导致两种结果:一种结果就是作为幼儿参与对象的游戏的固定性与封闭性过于强大,限制了幼儿内在兴趣的主动性及其进一步拓展与深化学习活动的内在要求,最终导致内在兴趣的不断衰竭;另一种结果就是作为幼儿参与对象的游戏的固定性与封闭性被内在兴趣的主动性及其进一步拓展与深化学习活动的内在要求的强大力量冲破或者被教师主动打破,最终导致幼儿内在兴趣的不断强化。在游戏的主动参与者阶段,由于幼儿园民间游戏只是作为儿童参与的对象而非创造的对象,也就是说对于儿童来说,游戏只能参与,不能更改,这就决定了此阶段中这一矛盾最终将导致第一种结果,即游戏的固定性与封闭性会限制幼儿内在兴趣的主动性,最终导致幼儿内在兴趣的不断衰竭。因此,在游戏的主动参与者阶段,儿童的兴趣属于自我衰竭的内在兴趣。
三、游戏的积极创造者:自我强化的内在兴趣
“僵死封闭的规则世界只能生产出机械的产品,不能生发出鲜活的生命,真正的游戏就在过程之中、在对规则(共识的规则而非强制的规则)的尊重和重建中展开”。[11]这就要求教师破除强加在幼儿园民间游戏上的种种束缚,恢复其“自由”之身与“自我生成与更新”的特性,同时允许并鼓励儿童在玩游戏过程中积极创新游戏的玩法、材料,实现一种“游戏式的存在”。这种“存在是一种犹如生命式的自组织存在,是一种历史的、开放的存在,是完满地实现自己的存在,是在对话中不断生发的存在。”[12]这将不仅恢复幼儿园民间游戏的本性,同时恢复儿童作为人的本性,即席勒所说的:“只有当人是完全意义上的人,他才游戏;只有当人游戏时,他才完全是人。”[13]此时,儿童不再仅仅参与教师给定的游戏,而能积极创新游戏,包括发现游戏材料的新特性与玩法、发明新规则等,实现从参与者到创造者的质的飞跃,成为“游戏的积极创造者”。由于幼儿园民间游戏的固定性与封闭性被打破,进而获得了灵活性与开放性,允许并内在要求儿童不断拓展与深化,这就契合了幼儿内在兴趣的主动性及其进一步拓展与深化学习活动的内在要求,从根本上解决游戏的主动参与者阶段的矛盾,为幼儿内在兴趣主动性的发挥创造自由的空间与条件,从而恢复内在兴趣的“主动性”与“自我生发与强化的机制”。这就决定了在游戏的积极创造者阶段,儿童的兴趣是一种自我强化的内在兴趣。那么如何才能破除强加在幼儿园民间游戏上的种种束缚,进而恢复其灵活性与开放性,并最终让幼儿成为游戏的积极创造者呢?“留白”策略的运用是关键,②即在幼儿园民间游戏中为幼儿留出自由创造的“余地”,主要体现在游戏材料、玩法、时间与空间等方面。正是这种幼儿自由创造的“余地”(即中国传统绘画中的“空”),赋予了幼儿园民间游戏以灵活性与开放性,使教师介绍给幼儿的游戏材料、玩法不再是对幼儿的束缚,而是幼儿得以进行自由创造的基础。例如,有幼儿园在开展了“手帕游戏”之后,在墙面上留了一个空白“手帕变变变”,让幼儿大胆发挥想像,把手帕变成各种各样的物体;在竹筒竹条系列民间游戏演变过程中,该园开始只是向幼儿介绍几种基本的游戏材料和玩法,随着幼儿对材料与玩法的不断熟悉,鼓励幼儿大胆创新,发展至今,该园已积累了20多种竹筒竹条系列游戏。这些都是“留白”策略在幼儿园民间游戏指导中运用的初步尝试与成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