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4-9 | 外国文学论文
弗罗斯特(RobertFrost,1874-1963)在美国诗坛的地位类似但丁,承前启后,既沐浴在传统诗歌的氤氲中又为现代派诗歌创作提供一块肥沃的土地,留下了《林间空地》、《未曾选择的路》、《雪夜林边小驻》等许多脍炙人口的作品。其诗以描写新英格兰的自然景色或风俗人情始,渐渐入哲理的境界朴实无华,却又细致含蓄,耐人寻味。崛起于20世纪20年代的新批评,将文学批评的视角由传统的作家生平研究转向作品的语言、形式和艺术手法的研究,丰富了文学批评的内涵,冲破了传统文学批评的樊篱。悖论这一文学批评术语由新批评派人物艾伦•泰特(AllenTate)和I•A•瑞恰兹(I•A•Richards)提出,并由新批评派主要人物之一克林斯•布鲁克斯(CleanthBrooks)在其专著《精制的瓮》中得到详细阐释。布鲁克斯认为悖论是诗之“高峰”,中英诗歌中运用悖论的例子俯拾皆是。华兹华斯的那句名言是“儿童是成人的父亲”看似矛盾,实则道出了深刻的哲理。中国古诗中运用悖论的例子也很多,如白居易的“可怜身上衣正单,心忧炭贱愿天寒”,杜牧的“多情却似总无情,惟觉尊前笑不成”以及鲁迅的“于无声处听惊雷”等。被许多评论家冠名为“乡村哲学家”的弗罗斯特,拥有丰富的哲学内涵,所创作的诗篇大都蕴含着深邃的哲理,发人深思。弗罗斯特的抒情诗格调低沉,诗人思想和性格中阴郁的因子表达得非常充分。世界观比较复杂的弗罗斯特认为世界是一个丑与美、善与恶的组合体。因此,他一方面描写自然美以及自然对人类的恩惠,同时也叙写自然的破坏力,正是这种诗歌的悖论增强了每一首诗歌的张力。我们按照当代新批评的思想,从以下几个方面对弗罗斯特诗歌进行探讨,透视其悖论诗学。
一
万物有灵且美,有缘得遇且珍惜。弗罗斯特在诗中呈现给读者一幅幅美丽幽静的画面——远离喧嚣都市的乡村,不曾被现代工业文明浸染的“净土”。自然界的万事万物在他的作品中得以颂扬,山川湖泊自然流畅,日月星辰点缀空中,海浪沙滩涌动迭起,花木鸟虫映入眼帘,以此来惊叹造物主所缔造的自然景观。弗罗斯特在其成名诗集《少年的心愿》(ABoy’sWill)中,对大自然的情有独钟凸显在字里行间,无比挚爱之情溢于言表:“我的心愿之一是那黑沉沉的树林,/那古朴苍劲、柔风难吹进的树林。”[1](《进入自我》)诗人酷爱大自然中的一草一木,在那一片小如宝石,形如太阳的圆形的草地上长满了红朱兰,诗人为红朱兰免遭“毒手”而祈祷:“在离开那地方之前,/我们作了番短暂的祈祷,/愿每年割草的季节,/那地方能被人忘掉,/若得不到长久的恩宠,/也望博得一时的欢心,/当花与草分不清的时候,愿人人都能刀下留情。”(《红朱兰》)残酷无情的现实——寒冷的冬天,凛冽的寒风,内心的孤独忧伤,在大自然花木鸟虫的光芒照耀下,黯然失色,痛苦也随之消失。一只鸟、一只蜂仍然能给诗人带来无限的希望和喜悦,使诗人欢欣鼓舞、精神振奋。在《致春风》中,在富有独特生命力的春天里,春风使得万物复苏,生机盎然,诗人为之雀跃,油然歌唱起来。诗人行云流水,谱写出美妙动人的诗歌:“携雨一道来吧,喧嚣的西南风!/带来唱歌的鸟,送来筑巢的蜂;/为枯死的花儿带来春梦一场,/让路边冻硬的雪堆融化流淌。/从白雪下面找回褐色的土地。”
山林中,万籁俱寂,柔风轻轻拂过脸颊,雪花如同花絮徐徐落下。此时此刻,诗人不再孤单,他如同徐徐落下的雪花,融化在美丽如画的大自然中。是梦终归要醒来,履行诺言就意味着一诺千金,责任和义务令他不舍离去,心中充满感伤。诗中所写:“这树林真美,迷蒙而幽深,/但我还有好多诺言要履行。”(《雪夜在林边停留》)在夏日里,“抬头仰望”及“一只小鸟放开美妙歌喉”都是真实写照,诗人弗罗斯特驻足仰望树上鸟儿栖息之地,欣赏着绽放美妙歌喉的歌声,如痴如醉。如今树上没有“鸟儿鸣啾”,“惟有一片枯叶残留枝端”,诗人为寻觅那只鸟“久久徘徊,绕树三匝”。没有鸟儿美妙的歌声,生活似乎失去了意义,变得黯淡无光。貌不惊人的一块小卵石激起诗人心中的千层浪,扣人心弦,语言表达中的一文不值并不代表诗人态度上的冷落,在精神层面上依然振奋不已。“我经营着一片遍地卵石的牧场,/卵石像满满一篮鸡蛋令人动心,/虽说它们无人稀罕,一钱不值,/可我仍然想知道这是否有意思——”(《咏家乡的卵石》),由此可见,使他为之动心、精神振奋的就是这块“一钱不值”的卵石!
《踏叶人》以浅显易懂的口语表达形式,语气平缓、冷静,采用人们熟悉的韵律,表达诗人对自然的情感,诗人从喜欢到厌倦的整个心理变化都展现在画面中。“整个夏天我都觉得它们对我悄声威胁”,因为大自然中的树林对于我们人类生存的威胁悄然而至,厌恶感与抵触感进一步加深;秋至冬来的落叶使诗人触景生情,感受到生活濒临绝望,“它们似乎也希望拉着我一道去死”。而后,作者打算鼓起生活的勇气,极力克服和战胜内心愈发强烈的恐惧心理,准备迎接来年的新生活,“准备踏来年的积雪”,然而他的努力即将消失殆尽之时,开始怀疑人生,悲观自弃,成功改变现状成为当务之急,读者对此却疑虑重重,“厌倦了秋色”成为颓废无奈之举,诗人对树林产生抵触情绪,态度也变得憎恨起来。
诗人面对大自然的冷漠无情越来越感到厌恶。《荒野》中的大雪冷酷无情,吞没一切生命,就连小动物也不放过。诗中:“大雪和夜一道降临,那么迅捷,/压向我路过时凝望的一片田野,/田野几乎被雪盖成白茫茫一片,/只有少数荒草和麦茬探出积雪。//这是它们的——周围的树林广阔。/所有万物都被埋进了藏身之所。”《星星》作品中,苍穹中的星星成为会说话的心灵之窗,富有生机,时隐时现。夜晚,我们仰望苍穹,孤独感黯然消逝,似乎找到了依赖和倾诉的对象。星星“仿佛关注着我们的命运,/担心我们会偶然失足”,冷漠无情让我们倍感孤独,精神支柱失去了平衡,“然而既无爱心也无仇恨,/星星就像弥涅瓦雕像/那些雪白的大理石眼睛,/有眼无珠,张目亦盲。”人类在冷漠的大自然中感受不到其存在的价值和意义,渺小到几乎为不存在,成为孤立无援的可怜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