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4-9 | 电影电视
由俞飞鸿根据小说《银杏,银杏》编剧、导演的新片《爱有来生》又是一个罗密欧与朱丽叶式的故事模式。影片讲述了前世阿明和阿九两家结仇,阿九和哥哥长大后复仇,在复仇过程中阿九与阿明相爱,后来两人死于两家的仇杀中,阿九与阿明约定来世再见。阿明在银杏树下等着爱人,等到来世的莫小玉发现自己就是前世的阿九时,阿明已经离去。虽然这不算是个新颖的爱情故事,但对故事的包装还是值得称道的。从叙事学角度来评析,《爱有来生》在能指符号形式的组织上成功借鉴叙事学的一些方法为影片增色不少。
一、叙事时间———前世今生的相逢
热拉尔•热奈特花了大量篇幅论述叙事文的时间问题,而电影叙事研究则完全借鉴了热奈特研究文学叙事时间提出的概念。弗朗索瓦•若斯特从评论巴赞提出的“电影透明性”的局限性出发阐释电影是否可以叙事时认为:“叙事以事件的转变为前提,它意味着从一个事件转变为另一个事件,意味着时间性。”①早期卢米埃尔兄弟拍摄的短片在若斯特这里不被看作是叙事,因为这些短片没有对时间进行处理与组织。“为了产生叙事,不仅需要记录过程,尤其需要运用各种各样的手段来修饰时间,例如删略时间,采取倒叙方法,重新安排时程,等等。”②时间从来都是叙事的一个标杆。热奈特在分析文学作品时把叙事时间分离在时序、时长、频率三个层面进行,若斯特与加拿大学者安德烈•戈德罗合著的《什么是电影叙事学》一书沿用了这一分类方法阐述电影叙事时间。下面就援引这些学者的理论成果来探讨下电影《爱有来生》如何处理时间这一叙事参数。
(一)时序———何处是电影叙事的结尾
影片《爱有来生》有一个有趣的影像结尾,常伯说:“我们到楼下去看看吧!”雅萍附和着然后大家离开,摄影机摇向墙壁上的旧照片,接着影像淡出,片尾字幕开始。结尾这一场并不是第一次出现在电影里面,它是开场序幕中(影片2'20″处)一个镜头的重复。这一幕是否就是电影《爱有来生》的叙事终点呢?这个问题换个说法就是电影形式上的结尾与它承载的叙事的终点是否必须一致?答案明显是否定的,起码在《爱有来生》这里就不一致。原则上电影不可能在序幕一开始就结束。热奈特在区分叙事文的叙事层次时提出了“元叙事”的概念,若斯特他们则在电影叙事研究中区分了次叙事与大影像师叙事。在判断电影叙事的终点时,应该考虑进叙事层次的问题,有的电影追述过去的事情它也结束于这个次叙事,也有电影叙事从次叙事回到第一叙事层来作为结束。但这也不是适用于所有情况的惟一法则。《爱有来生》的第一叙事层与它的次叙事———阿明的鬼魂讲述的故事最后汇合,在阿明鬼魂的引导启发下,莫小玉意识到自己就是前世的阿九,这里就该是影片的叙事结尾。但是影片序幕中秦言说:“我想我太太是迷上这个院子了”,然后就租下了院子,影片片名闪出。秦言的画外音又使他看上去是另一个叙述者,从《爱有来生》片名字幕开始,后面所有内容也可看作为对莫小玉喜欢这个院子原因的解释,而影像画面的结尾回到序幕也加重着这个意思。讲完故事阿明已离去,莫小玉的生活又归于平静,影像结尾处回到起点,摄影机摇向墙上阿九的旧照片,意味着故事及讲故事的阿明已成过去,起点就是现在。从这层意蕴上理解,似乎序幕结尾处也可以是影片叙事的终点。可惜热奈特与若斯特都没有给出关于确定叙事结尾的参照。阿明的魂魄作为第二叙述者,他所讲述的50年前的故事都属于倒叙;而影片第一叙事层相对于大影像师的叙事行为又可称为一个倒叙。《爱有来生》中故事主体的叙事符合热奈特区分的两种追述形式中外在式追述的特征,若斯特把这种倒叙称为“外倒叙”。阿明讲述的前世故事的广度处在莫小玉代表的第一叙事层的广度之外。热奈特认为外倒叙“在任何时候都没有干扰第一叙事文的危险,它的惟一功能便在于对某件‘往事’加以补充”③,而《爱有来生》中次叙事的功能不仅是向观众讲述一个过去时的爱情故事,它还具有启发第一叙事层中的莫小玉意识到自己就是前世阿九的功能,所以影片快结束时次叙事对原始叙事产生作用,莫小玉在银杏树下呼唤着阿明。当然对往事的补充说明这一功能并非外倒叙独有的功能,阿明结束了自己的叙述后,莫小玉沏茶时壶嘴的画面后接上了前世阿九倒下后的场景,她与阿明约定着来生见面的暗号———“茶凉了,我再去给你续上”,这个内倒叙是对前面阿明叙事中未说明细节的加以补充。影片结尾回到序幕开始的一场则是一个形式不同的内倒叙,结合整个影片的语境,使得莫小玉那个微笑变得富含意蕴,如果仅仅只有开头序幕,这个微笑不会产生这样的效果。此外,秦言和莫小玉书信的旁白讲述过去几天他们生活情况的叙述也是内倒叙,这虽然与影片主体的次叙事层没有直接关系,但插入它们丰富了影片的形式和内容。《爱有来生》对预叙这一时间组织方式也有应用。阿九的哥哥包围了庙,然后他讲述两家的世仇,画面却呈现的是血洗山寨的内容,这里的预叙起到补充说明次叙事中省略掉兄弟二人死后的内容,一笔带过故事中次要的情节,使有限的电影时间内叙事容量更大。
(二)时长、频率
讲故事的电影都要面临一个在一定时间内如何把一个横跨几年、十几年或者更长时间的故事呈现给观众的问题。很常见的一个处理方法就是省略,就如这部电影中阿明小时候读书、骑马、学习射击一样,从马背上的几岁的孩子叠化到十几岁的少年以及阿九回忆自己童年两个不同年龄段时被野猪和狼追赶的一组镜头,省略了中间很多时间内的生活。虽然热奈特等人伟大地区分了省略与概述等四种时长状况,但他们没有意识到电影作者乃至小说作者在使用省略这一方法时也或多或少掺入了概述的意思,或者说省略与概述之间的分界从来都是模糊的。《爱有来生》中阿明和阿九一个美好一个痛苦的回忆概述了他们童年、少年生活的全景,他们那几年里的生活都是类似的境况。频率用来分析叙事文和所叙述事件之间的量化关系,就是一件事情(也可以是情节)在叙事文本中被提及了几次。《爱有来生》里莫小玉告诉好友雅萍她曾经梦到过这样的院子,一样的石桌石凳,她也是煮好了茶等着什么人,而表示幻觉的画面里只有莫小玉一人,她视线对面没有被表现出来;待影片结束时阿明讲完故事,沏茶的壶嘴又叠化了这个景象,这一次她对面有站着的阿明,让观众明白原来她在梦中要等的人就是阿明。两次讲述一个情节的方法使这个爱情故事又增加了一些梦幻的韵味,也让观众感受到他们之间爱之切。除了这些叙事学方法论上的时间概念外,《爱有来生》有意使用了表现时间的意象。雅萍走后,莫小玉给秦言写信,挂钟响了,她停下来看了一眼钟表,钟表指向六点钟,然后是一系列表现她烧水、沏茶、点灯的动作镜头,当她完成这些动作后,钟表又响了,这时时间是六点半。钟表这一指示时间的意象有利于表达莫小玉对阿明讲述的故事极感兴趣,她有急切渴望听下去的愿望,也描绘出阿九/莫小玉对前世这份爱情的眷恋,同时也显示了影片导演有意对时间进行操纵。无论是使用时间意象还是通过应用叙事时间技法,对时间的处理是这部电影着力的方向。经营叙事时间不是为方法而方法,而是实现作者意图过程中的选择,处理时间的方法和叙事功能是一体的,在热奈特与若斯特等人论述过程中也没有离开功能而孤立地谈论叙事时间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