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4-9 | 宗教文化论文
地处川北岷江上游的羌族是我国最古老的民族之一。由于受自然环境等条件的限制,直到新中国建立前夕,羌族宗教仍然保留着原始宗教的内核,停留在多神信仰的阶段,并没有从自然崇拜的“自发宗教”发展成为“人为”宗教。即使发展到社会进步、科学昌明的今天,虽然随着人们原始宗教信仰的改变和风俗的变迁,没有早期巫术、宗教信仰的原有色彩,但是还是有些在羌族人民心目中保留着神圣的信仰成分。所以,他人看来是一些无生命的物质,在羌族人民的精神世界中却是有生命的,并且伴随着某种神秘感。从这个意义上讲,不了解少数民族的原始宗教信仰,也就很难真正走进他们的审美世界。宗教文化可以说是一种典型的象征文化,宗教思维基本上是一种以直觉领悟为主要特征的思维模式。[1]而少数民族的人们也常通过象征手法来表达自身对神灵的虔诚信仰以及某些特定的观念,涉及语言、风俗、宗教信仰、婚丧嫁娶、服装衣饰、文学艺术(包括口头文学)等各个领域。所以研究少数民族的象征文化很有必要。释比是神和人之间的联系者,联结着羌族的现世和虚世,是羌族的文化思想、历史来源、宗教习俗、文学作品等知识的传承者和保留者,更是羌族社会中的精神领袖,拥有至高无上的地位和强烈的神秘感。释比服饰集中了羌族服饰中最出色的部分,并且加以典型化,随着时间的推移,积淀成为“有意味的形式”。服饰和民族宗教虽然分属于物质文化和精神文化两个不同的范畴,但它们又有千丝万缕的关联。本文将在羌族宗教视野下,结合民族服饰这个物质实体和羌族宗教内核的释比服饰来解读服饰文化与宗教文化之间的共同性。
一、羌族宗教与艺术的关系
羌族宗教属于原始宗教,所反映的更多是人与自然的关系,而较少反映人类社会的状况即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它的核心是原始万物有灵观念和自然崇拜,支配着羌族原始人类的全部生存行为。根据羌族宗教的特点,可大致归纳为自然崇拜、祖先崇拜,“山崇拜”、“日月崇拜”、“火崇拜”、“图腾崇拜”(羊)、“白石崇拜”与祖先崇拜往往都是一体的。羌族崇拜多神,但是所有的神灵偶像只有一个———白石。如何理解羌族的白石崇拜?羌族人对世界的感知既是现实的又是超现实的,他们认为,周围的事物除了一般实实在在的性质外,还具有某种神秘的属性。在宗教情感的驱动下,羌族人力图将这个虚幻的世界纳入一种物质实体中去,这就是白石。古羌族人之所以选择白色石头加以崇拜,除了岷江流域白色石英石较为普遍外,还因为它是火的象征,白石与白石相撞会产生火花,人们就把白石与火、与天穹、与太阳等相联系,成为代表天神、太阳神、火神等30多种神的总象征。白石崇拜还与尚白的习俗有关。其尚白习俗不但体现在物质生活方面,而且还反映在白色所具有的象征意义上,据有关史籍记载,茂州等地羌族人“其俗以白为善,以黑为恶”。所以,羌民所信仰的并非白石本身,它是灵性的化身。白石在羌寨随处可见,或供于林岗,或奉在屋房,或竖于寨顶,或放于水边…代表着诸多的神灵,它在什么地方与其结合就成为什么神,如山神、树神、天神、寨神等,以抽象的有形,衍化出万物神灵的无形,显示了自然宗教巨大的包容性,也表露出羌族人的集体无意识,及对事物的审美心理特征。这与封建社会盛行的人为宗教(儒、道、释)有很大的不同:人为宗教有庞杂的神灵系谱,并将每一神灵具象化,塑身雕塑供奉于庙宇道观,供善男信女拜仰。原始人的宗教观念,无论是图腾崇拜和祖先崇拜的对象,还是自然崇拜的对象,都不过是头脑中的一种想象,看不见,摸不着,不能直接呈现在人的感官之前。原始人为了使这些被人格化、神格化的宗教观念和崇拜对象走出个人的主观想象,成为群体社会共同礼拜的对象,于是就把它们感性化、具体化、形象化,使之成为群体社会可以共同体认的对象,于是自然而然的诞生了艺术。宗教始终是艺术的泉源,而崇拜艺术则是一切艺术之母。[2](P.86-87)通常有两种方式:一是用象征性的语言,去形容、模拟和描述那些想象的神灵,如神话传说等。二是把想象中的神灵观念物态化,或者图形化,如《刷勒日》图经;或者直接指认某个自然物体作为神灵的喻体和象征,如羌族的白石,或者雕刻塑造为偶像。
二、宗教文化与释比服饰纹样的象征性特征
笼罩在巫文化心理氛围中的释比服饰,犹如一面羌族文化镜子,人们可以通过其外在表征透视其历史发展、社会风俗、宗教信仰,进而折射出羌族深层的文化心理。俗语云:“什么神穿什么装,什么神唱什么歌”。释比的法事服装特色鲜明:“传统的服装为身着开口圆领麻布衣衫,外套对襟羊毛坎肩,下穿齐脚白布裙(也有着绿裙者),裹白绑腿。头戴猴头帽,颈部戴十八罗汉银饰,作法时,手握神杖,模仿猴步,咏诵经文,或边跳边敲击羊皮鼓,鼓声缓急有致”。可以看出,从中保留着许多原始服饰的痕迹,蕴含着古羌族原始自然宗教的信仰和风貌。如古羌族人游牧的遗俗和后来的山地、河谷文化特点,以及对先祖和各种图腾物崇拜等。作为沟通人神的神职人员,为了突出其特殊本领与显赫身份,身上任何一样物体,绝非是毫无意义和目的的装饰品,而是对客观世界观念理解和认识以及应对措施的警示物,既是赋有一定象征意义和内容的符号,也是某种生存信息的反映。总的来说,羌族人民的信仰以及表示信仰的符号,集中体现在释比的服饰和法器上。
(一)图腾符号
图腾崇拜在羌族服饰上打下深深的烙印。作为释比的核心祭祀象征———猴头帽,在祈神、还愿等活动时佩戴,它本身代表着特定的神?,是羌族宗教崇拜和信仰的传承物,象征着其所属的神系、品级和本领。猴头帽的帽顶三个凸峰呈“山”字形,象征带给羌族人光明的雪山,三个凸峰从左至右第一尖代表黑白,为黑白分明之意,第二尖代表天,第三尖代表地。帽正面上部缀有7到9个贝壳,左右各有一眼睛状铜牌或银牌,帽前还装饰有凶神像,象征法力无边、神通广大。从羌民族中广泛流传的神话中知道,金丝猴被敬奉为释比的师祖神,作为羌族人的图腾。当他头戴金丝猴帽,手持羊皮鼓、法铃、鬼头神杖时把“神”的形象区别于普通人群,从而创造一个虚幻的精神世界,并使释比具有超人力的虚幻力量而显得崇高。羊图腾崇拜也是羌族先民较普遍的一种崇拜形式。首先羌族的“羌”在《说文•羊部》中解释:西戎牧羊人,从人从羊,羊亦声;羌字即是羊与人字的组合。[3]其次羌族人自称“尔玛”与羊的叫声相似,一些地区的羌族人甚至将羊视为祖先。羊在羌族人生活中占有重要的位置,祭祀活动中常用羊作为祭品,羌族少年举行成年礼时,释比会将白羊毛线拴在其脖项上,以求羊神庇佑等等。羊皮鼓是羌族重要法器,这来源于羊吃释比经书的传说。释比作法的时候一边跳舞一边击鼓,在不同的场合,击鼓的轻重缓急、抑扬顿挫有别:驱鬼时鼓声强烈而震撼人心;祭祀时鼓声平缓。鼓声可造成一种环境的特殊氛围。羊皮鼓面的颜色也具有象征性,作上坛经时用白母羊皮制成,作中坛经时用黑色,作下坛经时用黄色。羊图腾崇拜还体现在释比服饰纹样中,盘卷的涡旋纹形似羊角,羌族人从感性体验出发,对羊角形象抽象理想化,形成几何形态用于服饰中。